第六十七章风波(1 / 1)

及至第二天,由明人使团带来的风波,依旧在整个阿姆斯特丹流行,人们争先恐后的讨论整个使团,衣裳服饰,说话动作,以及关于明帝国的一切。

清晨,作为面包铺的老板,卡尔·德·马格斯一如既往地推开他的木门,支起摊子。

他的面包铺是整个阿姆斯特丹有数的大店,雇佣着两个厨师,六个伙计,从早忙到晚,每天接待的客人不知凡几。

最令他自豪的,莫过于那一块窗口大小的玻璃,花费了他三十个荷兰盾,从门外就能看到可口的软面包。

这是吸引贵族们最好的方法。

至于那些自由民,能进来买几个黑面包就不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着,不时地哈着气,格外的珍惜。

“该死,托马斯,你这个懒货,你但凡有磨坊中的驴一半的勤快,我早就开了分店了。”

这会儿,卡尔·德·马格斯才见到赶着驴车而来的儿子,上面有两袋小麦粉。

这小麦也产自他们家磨坊。

托马斯抱怨道:“老爹,我起的比驴还早,就为了给他喂食,磨小麦,哪里不勤快。”

“呸,昨晚上又去那群坤女快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卡尔骂道:“虽然咱们是商人,但祖上也是贵族出身,怎么能去找那样的女人?”

“你但凡诱惑一个贵妇,既能快活,保不住还能骗点钱来呢!”

托马斯白了其一眼,自顾自地卸下小麦,赶着驴车离去。

不过,他还是扭过头来,对着自己的父亲道:“老爹,昨天我快活的时候,听那些女人们说,最近股票尤其的火爆。”

“香料、丝绸,东印度公司,都可能要大涨!”

听到这话,卡尔眼珠子一转,立马就反应过来:“没错,明人来了,这些公司指定要暴涨,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

他迅速的转过身,从店铺之中带出来一袋银币,至少有二三十块荷兰盾。

“你守着店,等几个伙计来了再走。”卡尔忙不迭地吩咐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着屁股向着股票交易所而去。

“我就知道,多嘴干嘛。”托马斯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早在中世纪时期,尼德兰地区就是欧洲的粮食中心,当时阿拉伯帝国征服北非,开发金矿需要大量的粮食。

荷兰将欧洲的粮食集中,然后运往西班牙(此时为阿拉伯殖民地)的直布罗陀,再转去北非,从而赚得第一桶金。

待到西班牙成为殖民地大国,开采到的大量黄金和白银,泰半进了荷兰人的口袋。

于是在1602年,阿姆斯特丹成立了世界第一个股份制公司——东印度公司。

在1613年,阿姆斯特丹的股票交易所成立,让荷兰奠定了欧洲金融中心的位置。

及至1780年至1785年,英国为了报复荷兰支持北美,发动了第四次对荷战争,将欧洲金融中心转移到了伦敦。

这是英国在失去北美后最大的补偿。

所以,美国所谓的独立,基本上是英国自一打三,荷兰、法国、北美。

殖民地能值几个钱?哪有金融中心来的重要。

所以英国对于北美放弃的很是果断。

股票交易所占地不大,只能容纳千余人,木制的建筑完全抵挡不住里面的喧嚣。

刚来到门口,想要交易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

五个窗口完全不够用。

在黑色的木板上,粉笔写就的股票价格,几乎是转眼即变。

许多渴求股票的价格,在不断的拍。

卡尔瞅着到了东印度公司的股价,每股达到了五十荷兰盾。

(一英镑等于十荷兰盾)

要知道,阿姆斯特丹的中产阶级,家庭教师,一年也不过三百荷兰盾,这是他两个月的薪水。

而在前两天,东印度公司也不过是十荷兰盾罢了。

“上帝,这是我一周的净利润了。”

卡尔嘟囔着,然后扭着肥胖的屁股,挤进了队伍之中。

在队伍旁边,几个保安盯的仔细,排队是小偷们最猖獗的时候。

“先生,您要买哪支股票?”

此时并没有什么股票经纪人,只有一个个的售卖和抄写员。

“东印度公司,我要买东印度公司的股票。”

“抱歉先生,东印度公司大家都在求,如果您非要买的话,必须要高出市价。”

男人瞥了一眼黑板,建议道:“您可以给出五十五枚荷兰盾。”

“好。”卡尔咬着牙道:“我要十股,如果有人想卖的,您去卡尔面包铺找我。”

留下地址,他刚想离去,但瞥见那拥挤的人群,立马就改变了主意。

看这种情况,东印度公司的股票一股难求,根本就没有人想卖。

“我有20股东印度公司的股票,每股八十荷兰盾,您帮我挂售。”

“先生,你想卖吗?我可以直接给你。”

这时,身后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当然——”卡尔也笑了。

两人在股票所得见证下,达成了交易,也奉上了一定比例的交易金。

一大袋子的荷兰盾,让他喜出望外。

扭头他就存进了不远处的阿姆斯特丹银行。

一直想买进的股民们,都在笑话他是个傻子。

卡尔则自我得意:“一群傻瓜,落袋为安,如今明人来到荷兰,那么转眼就能把生意做到了荷兰。”

“到时候,东印度公司岂不是利润大减?”

回去的途中,手握大笔荷兰盾的他,想去往成衣店做一件衣裳犒劳自己。

刚跨进店门,入眼处则是几件奇装异服。

其宽松的,根本就不像衣裳,比裙子还不如。

“这是?”卡尔疑惑了。

“先生,这是阿姆斯特丹最近流行的明式衣袍,您瞧瞧这用料,一件能够顶得上平常衣服的两件。”

裁缝笑着介绍着,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别看它松松垮垮的,但在明国,其实贵族们的衣裳。”

“您想想,那些普通人哪里敢用两件衣服的布料来做成一件?”

“这倒是。”卡尔露出思考。

“您再看看这腰,这腿,绝对能够遮掩一切缺点……”

不知不觉,自认为贵族出身的面包铺老板,就提着一件明式衣袍离去。

老裁缝待其走后,忙不迭地转过身,对着身后吼道:“马尔,你个笨蛋,赶快去做东方袍,多做几件,咱们快卖完了。”

与此同时,关于明国的一切,受到了整个阿姆斯特丹市民的追捧。

昔日被抢购的马可波罗游记,再次被兜售一空。

几个去过东印度公司的水手,大放厥词地述说着见闻;传教士们聚拢一起,商议着传教事业。

至于贵族和商人,则不断的交流,如何扩大对大明的商业往来。

这时候,垄断整个亚洲贸易的东印度公司,不只受到了追捧,同样也受到了许多贵族们的抨击。

谁让东印度公司成立的时候,股票流通的不多,许多贵族根本就没上手,等到想上手了就没机会了。

垄断,自然要遭受他人的打击。

此时,奥兰治亲王府。

16岁的威廉三世,也听闻到了这件事。

身边的贵族小伙子们不断议论着东方传闻和新奇故事。

“这样一来就,过几年荷兰的财政怕是会更上一层楼了。”

某个亲王拥戴者叹道。

威廉三世的眼眸,也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即使他还年轻,但权力却早已侵蚀他的大脑,从小就与他密不可分。

祖传的权力没了,一群拥戴奥兰治家族的贵族们自然不甘,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似乎注意到了亲王殿下的不开心,一个俊朗的贵族道:

“听说在东方,大明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教宗都由其任免,即使是权臣,也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

“这才是真正的君主——”

威廉三世心中感慨,

……

一股来自东方的飓风,在整个欧洲大陆登临,葡萄牙,西班牙,英格兰,法国,荷兰,这些欧洲强国都是大明的影子。

对于近在咫尺的意大利半岛来说,这则消息可不怎么美妙了。

随着三十年战争结束,天主教国家迫于财政压力,不得不对信教进行妥协,教皇的权威得到了进一步的缩减。

至此,教皇国的势力范围,也在进一步的缩减。

教皇亚历山大七世在1655年继位,由于亲眼目睹了三十年战争,故而其不得不接受宗教和解。

也因局势的逼迫,他的思想相较于前任,更加的开阔和自由。

例如,其继续允许耶稣会传教,同时延续利玛窦规矩。

不过,思想上的开明,只是为了维护权力而已。

在涉及到詹森主义(强调教廷权力在公议会而非教皇)时,他就一如既往的举起了权力大刀。

如今,伴随着这股东方飓风,被压入档案室的耶稣会消息,也不得不再次被提起。

东方皇帝要求凡其国内的主教,必须要由皇帝任免。

这对于教廷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传教事业如火如荼,但丧失了主教任命权,这样的事业还有要的必要吗?

而且这样会不会被传到欧洲,引起其他国家的效仿?

对于日趋衰落的教廷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

但对于许多真心传教的人来说,扩大主的羊群,这就是最大的贡献。

区区的主教任命权,又算得了什么?

支持这部分的,自然是耶稣会教士。

因为在东方传教的主体就是耶稣会。

大明皇帝再怎么任免,也不过是在耶稣会中折腾,肉依旧在碗里,只不过用筷子取代了教廷的刀叉而已。

“教宗冕下——”

亚历山大七世坐在舒软的椅子上,身旁一杯热气腾腾中的热茶,荡漾着迷人的清香。

他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新约》,阳光照射他的脸上,一切都是那么的虔诚和神圣。

一群前来拜访的主教们,对于教宗的私底,自然了解颇深,不像普通信众那样盲目,但对于其权势,却不得不低下头来。

教宗在选拔之前,红衣主教是老大,而一旦被选出来,教宗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导人。

更何况这位亚历山大七世,是前教皇保罗五世的曾外孙,家学渊源,在教廷中势力庞大,接班也就顺理成章了。

什么?天主教不准娶妻?

放屁,私生子的事哪有妻子?

“嗯!”

等待了好一会儿,主教们才看到教宗合拢的圣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家有什么事吗?”

面对一群白发苍苍的红衣主教们,即使是教宗也不免有些压力。

“冕下,东方人已经抵达了欧洲,其使团已经常驻荷兰,恐怕不久后他们就会来到罗马了。”

为首一人,满脸的褶皱,白发稀疏,略显佝偻,但脸上却满是忧虑:

“主教一事,必须要有个结果了……

“这是绝不可能——”

亚历山大七世此时如同一只受惊的野猫,眼神中迸发出犀利之色:“这事关教廷权威,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冕下,那么拒绝的话,就要接受结果了。”

这时,一位耶稣教的主教道:“东方的势力已经抵达了菲律宾,与东印度公司比邻,到时候整个东方教团将会彻底的失败。”

“教廷在东方,也会失去一切的影响力。”

“耶稣会上百年来,上千位传教士的辛苦,将会彻底的失败。”

听到这,亚历山大七世犹豫了。

东方传教世界虽然带不来什一税。但却能带来教廷强大的影响力。

同时,他也会失去耶稣会的人心。

要知道,加入耶稣会的传教士,基本上都是一些老顽固,脑袋一根筋,除了传教什么也不怕。

其在西班牙、葡萄牙拥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一个不好甚至会动摇教廷教廷在两国的威望。

要知道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可是隶属于国王的,为了捞钱和巩固权力,宗教裁判所对于主教也不会限免。

欧洲所谓的宗教裁判所,尤其是西班牙,不过是假借教宗的名义,为国王中央集权和敛钱而做罢了。

巧了,犹太人被迫害最深。

越有钱越危险。

“让渡一些权力可以,但不能全让。”亚历山大七世做出了妥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