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福国(1 / 1)

翌日,辽王从玉泉山庄出发,径直去往了玉泉山大营。

这里驻扎的数万京营将士,守护玉泉山和北京城西的安全。

辽王的数千骑兵,也一直在这里操练。

“大王——”

一个大汉奔驰而来,他穿着铠甲,威风凛凛,马背上弯刀短铳都有,全是京营的装备。

“嗯!”辽王满意地点点头:“弟兄们情绪如何?”

“心心念念去辽国建功立业。”

“好!”

辽王赞道:“辽国地方千里,有我大明两三个省那么大,数不尽的牧场庄园,只要敢打敢拼,本王不吝啬土地爵位。”

旋即,辽王入了京营,交了京营御前司的军令,又签字画押,才算齐全。

这只三千精骑,就属于他所有。

而在不远处的城镇之中,许多家眷、蒙古牧帐也拔地而起,随同其辽王向西进发。

就藩的队伍连绵数里,一路上的行军都有规矩,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不然就会等来呵斥。

骑在马上,辽王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离开北京,离开大明,远离这个生活二十年的土地。

身后,辽王妃掀开车帘,瞥到了神色莫名的辽王,忍不住喊道:“大王!”

“怎么了?”辽王扭过头,来到了马车旁。

这座特地制作的马车,犹如一座小宫殿,八马相拉,几乎将整个官道给占据了,内里的豪奢不亚于王府。

“我父亲在驿站那里。”辽王妃轻声道。

辽王一怔,旋即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在这继续,我先走一步。”

辽王挥了挥马鞭,一马当先而去。

一旁的侍卫们立马追过去。

及至驿站附近,果然见到了树荫下的锦国公,李定国。

其人五十来岁,两鬓微霜,脸上褶皱,双目锐利,犹如一把蒙尘的利剑,随时等待杀敌。

作为大明十大国公之一,锦国公李定国威名不下于任何一人,无论是征贵州,讨云南,亦或者平安西,灭布哈拉,其功勋赫赫。

灭亡一国,尤其是辽国的前身布哈拉汗国,更是让李定国一举奠定了封公之姿。

也正是因为如此,辽王才会娶其女为王妃,更好的安稳辽国,保证王权。

同样,辽王也适时地娶了贾代化的妹妹为侧妃,原因如上。

一国之主,需要的不是什么爱情,而是政治,尤其是亲藩之主,更得是政治生物。

“大王前去辽国,不知有个见教?”

躬身行了个礼,李定国单刀直入,双目盯着这位女婿。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收军。”

辽王也不摆姿态,略显谦卑的说道:“只要军队在手,辽国自然就太平了。”

“再之后,就是效仿秦王,灭文字,易风俗,树科举……”

“这些既对,也不对。”

李定国双手抄后,摇了摇头:“辽国与秦国大为不同。”

“秦国早在永乐年就收服,嘉靖年间再次压服,其一应的文字,礼仪,几乎与大明一般无二。”

“而辽国则不同,其民多为鞑子,虽然是什么汗国,黄金家族的血脉,但其相貌却是高鼻深目,与蒙古人相差甚远。”

“更关键的一点是,其信仰的宗教为和平教,你若是去往辽国,将要面临的就是王权和教权之争。”

“折服那些教士,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务,其他的还要排后。”

“谨受教——”辽王恍然。

虽然对于和平教不怎么了解,但他还是知晓其实力的。

安西的南疆,畏兀儿人,曾经的叶尔羌汗国,就是信仰这种宗教,同时还有附近的波斯,莫卧儿帝国,都是如此。

在这种环境下,他焉能忽视?

翁婿二人畅聊一阵后,李定国才缓缓道:“贾代化还是不错的,为将勇猛,侍卫司出身,勋贵之家,大王就藩之后,其还得留待一阵子,可多听多信。”

随后,李定国才直接离去,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去见。

待在驿站时,辽王妃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只有几个兄弟姐妹在安慰她。

这一趟送行,其府中光是苏锦就有百匹,各种吃穿用度极多,又多了三辆马车。

侧妃贾氏也很开心。

不只是贾府,其他的王家、史家、薛家,也同来送行。

每家送上的礼物,不下三五千块,这是极为阔绰的行为,也代表着他们的深情。

打头的,就是贾演夫妇。

“儿呀!”贾演一时间老泪纵横。

这位在军阵之中磨砺了数十年,身受数道创伤而不皱眉的大汉,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他明白,这一趟女儿西去,此生就不一定能够再见面了。

这可是他唯一的女儿,是那么多年来最为溺爱的存在,怎能不伤心落泪?

索性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在这种亲情面前,没人敢嘲笑他。

贾陈氏则拉着女儿的手,不舍得放开,不断地说着悄悄话,嘱咐其多保重身体:

“娘给你腌了几缸菜,都是你最爱吃的,在路上吃,别舍不得,没了就写信来,娘再给你腌好。”

十八岁的贾代善,则眼眶通红,望着这位从小欺负他的姐姐,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代善,你要是在京城不如意了,就来辽国。”贾柔看着弟弟,怜惜道:

“别的不提,我豁出去了,也得给你求一个郡侯来,这可是世爵,虽然不如京城那般风光,但富贵是不缺的。”

贾代善点点头:“我会去看你的,姐姐。”

“好!我等你。”贾柔捂着嘴笑道,只是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一夜而过,翌日,庞大的队伍继续进发,走向了宣府,然后途经了大同府。

在这里,如今的晋绥总督,孙长舟,已然等候多时。

去年,皇帝一次性设立了三大总督。

即,两广总督于成龙,陕甘总督孙世瑞,晋绥总督孙长舟。

两位外戚,一位文臣,还是秀才出身,赏赐的同进士。

所以世人都说皇帝用人不拘一格。

晋绥总督负责绥远和山西两省的军务大事,自然而然不会督抚同城,在太原办公,而是在大同府设衙。

偌大的漠南,也因此被拆的稀碎。

面对王驾,整个大同府上下严阵以待,恭敬地不行。

即使是孙长舟,也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毕竟人家代表的是辽国的脸面。

辽王与自己这位外翁见面时,倒是一如既往的热切,聊得怎样驾驭草原之事。

孙长舟从察哈尔到大同,可谓是经验丰富,他喝着茶,随口道:

“辽国我虽然了解不多,但却也明白其多是牧民出身,牧民多依附于贵酋,从而使得王权不振。”

“那,可是编户齐民,亦或者削藩?”

“这是下下策。”孙长舟一惊,忙道:“既然草原上贵酋多,农牧多,那么大王就顺应其实,把自己变成草原上最大的贵酋,奴隶主。”

“然后再慢慢的设立继承制,牧场,禁止私斗,如同锁链一般,紧紧的扣在那群人身上,不知不觉就让其动弹不得。”

“军队虽然重,但制度确实关键。”

“不要一味的效仿大明,不然的话只能是邯郸学步,惹出动乱来。”

这些良言金句,辽王自然是应承下来。

最后,孙长舟语重心长道:“虽然朝廷分封诸王,但秦国本就是故土,齐国、越国为白地,只有你的辽国是新土旧民。”

“一切都要谨慎,你可是样板啊!”

辽王心头一紧。

好家伙,如果我就藩不行,恐怕将会决定未来朝廷对分封的态度。

一个不好,后面的那些兄弟们怕得恨死自己。

如此这般,在大同府待了几日,辽王求取了不少经验,然后又顺理成章地挑了一些好东西,补充物资后,才缓缓离去。

不过,在离去之前,他忽然有了些许的激动。

因为他瞅到了那条铁轨。

从大同修到北京的铁轨。

如今,已经从大同继续向西,朝着绥远进发,如果继续不断的修建,恐怕会抵达安西,再不济也是甘肃。

到了甘肃,那么安西还会远吗?

如此,岂不是可以从赵国就能抵达京城了?

其中的速度缩减了数倍,隔个几年他都能来北京一趟了。

“若是真能修到我辽国,哪怕让我出钱都行。”

辽王感慨道。

可惜,铁轨这玩意,根本就不是小国能玩得动的。

如此多的铁轨,所用到的铁料不可胜数,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当今之世,也只有大明能做到了。

……

辽王离去后,让皇帝心情低落了几天。

虽然他不承认,但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所有人都尽量的奉承他,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这反而让朱谊汐无法的郁闷了。

直到这时,憨胖中透着一丝机灵的福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请安。

朱谊汐被其那滚肉给逗笑了:“让你平时多锻炼,瞧瞧你那德性,就知道吃。”

“儿臣也是想来着,这不是太热了,不小心就热出病来。”

福王陪笑道:“这要是病倒了,连累父王和母妃焦心,就是我的不孝了。”

“春冬太冷,夏秋太热,活的一年四季都不能动?”

朱谊汐摇头道:“怎么着,今个想着来看我了。”

这一群儿子无论大小,都怕遇到他这个老父亲,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必然是有事的。

果然,福王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儿子是这样想的,六哥有了卫国,八弟有了赵国,就我这个行七还没藩国……”

“哦,你竟然有这个心思?”

朱谊汐惊讶道:“我以为,你就想待在京城不走呢,不曾想到是由此志气,甚好。”

福王小心道:“为父皇分忧,这是儿子的本分。”

“只是,您是知道,儿子夙愿就是尽孝与父皇母妃,所以就想让藩国离得近些……”

这时,朱谊汐恍然。

好嘛,这是以退为进。

辽国远在安西之外,距离北京城,不下万里,其之远,就算是赶路,也得走两三个月。

这让所有的皇子们都恐惧了。

太远了。

它不像是秦国,齐国,坐着船几乎十来天就能抵达北京城。

如此遥远,几乎一别就是永远,谁又能够不在意?

而且,此时整个漠北地区,北海设省,漠北为区,但东边的车臣汗部牧场和西边的札萨克图汗部所在地,朝廷肯定是无法顾及的。

距离和面积,就足以掳掠一切。

所以朝廷的倾向是建立藩国,绝不能让其空着,然后再培养出新的敌人。

自然而然,福王就看到了这一点。

他想在漠北。

虽然距离有两千里,但比其辽国,着实太近了,半个月就能回一趟北京。

“你想去车臣汗部?”

朱谊汐随口道。

“儿子不怕草原风寒苦,只求能够离父皇母妃更近些。”

福王满脸诚恳道。

朱谊汐想了想,应了下来:“行吧,我会让陈东派遣军队将那群部落给聚拢,给你建一座城池。”

“到时候,你的福王国就成了。”

“不过你莫要日后跟我抱怨太小,我估摸着顶多五六万帐牧民就到顶了,人可不多……”

“儿子不嫌弃。”福王心头一算,好家伙顶多二十万人,这也算是一国?

不过,距离京城近,这就是最大优点,到时候一应的吃喝用度还用愁?

这般想着,朱谊汐又对于夹在安西和漠北之间的札萨克图汗部有了想法。

如此庞大的漠北地区,再设立一个藩国也是合适的,正好是整个蒙古高原,堵住俄罗斯人西进的道路。

如此一来,北海总督不止是督抚漠北,北海两地,整个蒙古高原也是其管辖范围了。

莫不去叫蒙古总督?

心中百转,朱谊汐倒是没有下决定。

这个人选实在太难了。

像吉林,黑龙江那样,选择勋贵担任是不合适的,因为偌大的贝加尔湖地区,拥有着许多适宜的耕地。

镇抚,镇抚,抚民和建设也很重要,武夫们却是不合适的。

在这种能文能武的情况下,朝廷中的人选很少。

“还是得让内阁举荐一番,我才好仔细挑选,若是直接提拔的话,确实不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