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
在西伯利亚的寒流吹来时,整个辽国就已经陷入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宽敞的大路上,行人们拉着骆驼,披着羊毛衣,一个个打着颤,哆嗦地向着玉京城而去。
官道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连绵不绝,似乎望不到边。
“嘎迪尔!”
风雪中,一排石屋列在道旁,厚帘下传来了大量的喧闹声,马厩牲畜密集,哼哧声不绝。
忽然,厚帘被打开,喧闹声立马断开。
一个个头颅扭过来,然后立马就热闹再起。
“嚯,客官里面请!”
这时,伙计忙过来,笑容满脸。
听着略显别扭的汉话,朱存恒略微一笑:“你这汉话挺标准的!”
“瞧您说的,这是在撒马尔罕城,可是国都呢!”
伙计笑着说,大胡子极其显眼。
朱存桓轻轻一笑:“找个坐吧!”
旋即,几个人找了一圈,只有半张桌,上面坐着一个四十岁的大胡子。
“要不您等等?”
“不用了。”朱存桓摇摇头,一屁股坐下,对于裘衣被脏不以为意。
“客官您延要吃什么?我这里的羊肉汤很正宗,还有馕饼,羊杂,手抓饭,烤肉,肉饼……”
伙计客气地说着,眼神不自觉的飘在他身后那几个壮汉身上。
其模样就是护卫,壮硕异常。
“有没有酒?”
此话一出,沉寂再次出现。
伙计尴尬地笑了笑:“客官您说笑了,我们都信教的,没有酒。”
朱存桓眉头一挑。
意识到这位客官不悦,他立马道:
“不过,我们这里有果水。”
“哦?”
“拿上来吧,顺便来一碗羊肉汤,再加盘烤肉。”
“好嘞!”伙计一笑,转身离去。
而这时,两个护卫紧随其后。
“这,后厨是不能进的。”
“我需要保证安全!”护卫纯正的本土话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块银圆。
“当然。”伙计立马笑了。
而这边,当朱存桓点起果酒后,四周窥探的目光怎么也止不住,一个个都不怀好意。
但他却并不以为意。
而对面那坐着的大汉,则怒目而视,可惜刚站起来,就被几个护卫给吓住了。
他不得不离去。
这时候,果酒被送上了来。
食物紧随其后。
“啧啧,不错!”闻着酒香,吃着烤肉,朱存桓倒是平静的很。
他心中反而叹了口气:看来,想要突破教规,的确很难。
就在他吃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坐下一人:“朋友,能借我一口果汁喝吗?”
“当然。”朱存桓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将果酒倒了一半与他:“怎么,你这样子是信徒。”
一口官话,倒是说的顺畅。
“当然。”男人理所应当道,然后品尝了一口酒:“但这是果汁啊!”
说着,他扭头低声道:“若不是你,我可不敢有机会喝这个。”
他哈哈大笑,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对于眼前的肉饼和烤肉,却丝毫没有动用的意思。
“吃吧!”朱存桓品尝了下肉汤,对于肉饼和烤肉则全部端到他的面前。
“谢谢,愿主保佑你!”
男人笑着感谢了下,大口吃了起来:“别看咱们这边羊很多,但肉却很难吃上,贵得很呢!”
朱存桓忽然从桌上拿出银毫和银圆:“这个用得怎么样?”
“汉钱?在咱们这用得挺多的,西边和南边传过来不少,只是样式没那么精美,所以大家伙虽然讨厌汉人,但却将就着用着。”
看着眼前人大口咬着肉饼,朱存桓笑了:“怎么就讨厌汉人了?”
面上轻松,他心中则凝重起来。
“嘿,这可不能说,你就是汉人。”
“你都喝酒了,怎么就不能说?”
朱存桓继续说着。
“算了,看在这些酒肉的份上,我就说吧!”
男人直言道:“在这个国家,虽说说是国家,但不过是你们汉人的一处领地,就跟原来的布哈拉汗国一样,都是东方来的统治者。”
“即使出台了一些好政策,但别具一格的语言、文字、习俗、服饰,乃至于相貌,都带着深深的隔阂。”
“大家从心里就不打算认同。”
说着,那人指着酒道:“就说是这个酒,在教义里是不能喝的,而我之所以敢喝,就是因为看到您的护卫在,他们都不敢乱来……”
朱存桓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收敛起,端坐着:“那有什么办法吗?”
“这点酒,价值可不够。”
男人自顾自地吃着,嘿嘿一笑,没有再说。
朱存桓也没有多问,就这么看着他吃,心思百转。
果然,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内,岂无奇秀?
对于辽国内的困境,他并非不了解。
恰恰相反,他深刻地明白其中的艰苦。
辽国建立四五年的时间,所依赖的不过于军事征服,即使大规模地劝耕劝商,但远远不够。
将来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同化,也至少以十年来计。
人有旦夕祸福,他可等不到那么长时间来内练。
辽国非国内,而是外地,一旦发生了什么大小事,对于辽国就危险了。
明年贾代化就会回国,军政大事将彻底由他一手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有这种自信。
需要一种手段来加快同化,这是势在必行的。
而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会给他答案。
千金,甚至万金不止。
片刻后,眼前这人吃饱了,打了嗝。
“饱了,再次感谢!”
说完,他起身而去。
朱存桓则跟在其后,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屋外,寒风冷冽,雪花已经飘起,地面上的痕迹几乎被掩埋。
哪里来的马厩,找到一头骡子,牵出来喂了一把豆子,牵着其离开。
这时,他才发觉到朱存桓跟着而来。
“这位贵人,怎么跟我这个穷着蹭酒的穷人?”
“你还没有告诉我方法!”朱存桓笑道:“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必然要跟着你。”
“何必呢?”男人无奈道:“你虽然是贵人,但对于整个辽国来说,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用汉话来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咱们这些人只能吃吃喝喝最好了。”
“事成,好处不多,事不成则必然要背着这责任。”
言罢,朱存桓则低声笑了笑,继续跟着。
百步后,男人停下脚步,脸上的无奈怎么也掩饰不住。
“好了,我告诉你吧!”
男人如实道:“表面上统治整个辽国的是汉人,而事实上这几百年来,无论是蒙古人还是鞑靼人,都不过是表面罢了。”
“圣教,教士,才是唯一,不会因为国家主人的更替而变化,因为谁也要拉拢他们。”
朱存桓点点头:“可否留下姓名,日后必然拜访。”
说着,他掏出钱袋,约莫三十来块扔了过去,然后哈哈大笑而去。
男人一脸懵逼。
回到王宫,此时已然大雪纷飞,道路上已然没有了行人,可谓是万籁俱寂。
“玉京啊!”
朱存桓回首望了一眼街道,呢喃细语。
“告诉王后,今天就不去寝殿了,我要长春宫睡!”
说着,他让人找来了关于和平教的具体情况。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时,蜡烛还没有熄灭,对于朱存桓来说,似乎是刚过去片刻。
“王上,天亮了!”
“哦!”朱存桓伸了下懒腰,打了个哈欠:“算了,告诉朝臣,今天就不举行朝会了,休息一天吧!”
“现在把早膳拿过来吧!”
片刻,一些散发着热气的早餐被端了上来,有包子也有本土的羊肉汤。
而与普通的羊肉汤不同,这里的羊肉必须是不足岁的嫩羊羔。
“呼,味道不错!”
朱存桓吐了口浊气,热汤暖洋洋的,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这时候,他站起,将窗帘打开,满眼就是砖石宫墙。
“爷,天冷着呢!”
“不碍事!”朱存桓呼了热气,心中满是感慨。
和平教的历史只有千年,但却如佛教,道教一样,极其精彩。
如今大致分为三派,迅尼和十叶派,苏菲派。
迅尼与十叶派的区别在于,十叶派只承认穆罕穆德的后裔为哈里发,迅尼则同样承认异族统治。
不过,在1502年,十叶派在波斯沙法维王朝兴起,开始妥协,其中的十二伊玛目派兴起,承认伊玛目是继穆罕穆德的后领袖。
苏菲派则是神秘系,要求苦行、禁欲,将其作为一种修行方法。
而如今的辽国,则继承自布哈拉汗国,受到波斯的影响,也是十叶派。
“妥协吗?”
想到这,朱存桓叹了口气,然后又坚毅道:“只能让其妥协。”
对此,他找来贾代化和几个辅臣,商量起了教派之事。
对此,贾代化则符合武夫的习惯,直言不讳道:“这个十叶派颇为乖顺若是其不服,只管用兵则是。”
“它能影响到咱们不成?汉人可不信这玩意!”
朱存桓还未说话,一旁的高连云则道:“汉人待在辽国日久,怕不是也会受到影响,若不能解决的话,没有汉人的辽国,还是辽国吗?”
朱存桓沉默了。
和平教要求不能祭拜祖先,这对于他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这不仅关乎他的合法性,更是对其性格的强制扭曲。
他这个辽王就应该随心所欲,而非屈服。
其他的一些吃食忌讳,倒是没什么,而割礼一类的习惯,同样难受。
同时,对于汉人和国王来说,其各种约束数不胜数。
“需要改变的有许多。”
朱存桓如实道:“和平教已经镶嵌在辽国百姓的骨髓,根本就无法剔除,那么就只能改变他。”
“我了解到,十叶派之中的派系有很多,为何咱们不扶持一个服从自己的人?”
“您是说,扶持一个教义适合咱们的?”
几人诧异不已。
不得不说,这样的想法很惊奇,同样又让人觉得可能性极大。
想要不过几万人的汉人体系支持对辽国上百万教徒的统治,压制只能是一时,必须要顺大势而行,
“昔日董仲舒创天人感应,就是对儒家的改变,为何这十叶派出不了一个董仲舒?”
这番话,让人深思。
旋即,众人对此认可,支持辽王的行为。
可是过了几日,即使百般寻找,妥协派倒是有许多,但却是没一个满意的。
这时候,朱存桓才想起来,前两日的那个智慧大汉。
阿海德在家中,享受着家庭的温暖。
作为商人,他有三个老婆,五六个子女,是典型的教派家庭,养起来也是绰绰有余。
“老爷,有人找你!”
“哦?”仆人汇报着。
阿海德这才抬起头:“打发出去吧!”
这时,忽然大门被打开,一队壮士闯进来:“抱歉,阿海德先生,王上要见你。”
几乎容不得其反应,阿海德就被架着来到了王宫。
面对年轻的国王,他苦笑不已:“殿下怎么随着去民间呢!”
“草民这卑贱之人,岂敢高攀殿下。”
“今日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给了我方向。”
朱存桓端坐着,让人上了热茶:“尝尝,苦涩之后带着微甜,这是大明的特产,价值不菲。”
“草民经常来往安西,倒是有幸尝过。”阿海德端起茶杯,小口地喝着。
就这样两人喝着茶,畅聊起来。
对于之前的话语,阿海德认真道:“殿下,教派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阿訇,他们经历着教徒的生死,可谓是一人所呼,万人景从……”
“我知道。”朱存桓点头:“我想在教派中,再重新树立一个向着辽国的,不知你可有人选?”
“我不过去一介商人,阿訇已经是最大人物了,哪还能认识其他人。”
“殿下,与其扶持一个阿訇,不如扶持学者,最底层的教士,只有他们才是最听话的。”
阿海德认真道。
“为何一定要是教士?”朱存桓笑道。
“只有教士才学识渊博,他们才能真正的起势,从而踢您看好房门!”
阿海德如实道。
“不!”朱存桓认真道:“学识并不重要,只要听话就成了。”
“无论是教士,还是什么,我只要听话的,教义什么的,自然是有专门的人去编写!”
“而你,就很听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