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信义苍白的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在受伤之前，他看起来不过才步入老年，身体依然硬朗，可实际上他和张道风等人一样，都是年过一百的老人了。

伤势让袁信义每说一句话，就要咳嗽几声。

“袁霄这孩子还单纯，你已经是老江湖了，我只希望将来你能多照顾照顾他，等到气运之争的时候，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阎宁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天气气运的事情，已经无数个人在提醒我，但我和袁霄真的什么也没察觉到，我不认为我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想保护我在乎的人，我在乎的人也包括袁霄。”

“我知道，但在天地气运面前，你们更多的是无奈和无力。”袁信义也叹气道。

“我和袁霄是兄弟。”

简简单单地一句话，让袁信义彻底放下了心，在阎宁他们的身上，袁信义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他自问，若是他与张道风三人遇到了天地气运，也一定不会对对方出手。

“你和袁霄的事情，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袁信义咳嗽几声，“这第二件事，是关于百年祸乱的。”

提起百年祸乱，阎宁顿时竖起耳朵，百年祸乱关乎太多太多，他不得不重视。

“当年魔头夫妇的真相，如今道门中知道的人已经不多，有一些秘密，连南风他们都不懂，”袁信义说道，“袁霄还年轻，我不能将这些事告诉他，所以我选择告诉你。”

“大真人请说。”

“当年的百年祸乱，说起来其实是你们茅山一手造成的！”

阎宁一惊：“为什么？”

“但……百年祸乱，却是整个道门犯下的错误。”

袁信义缓缓说道：“当年的魔头夫妇，不过是茅山山脚下的普通村民，不过说普通，他们又不普通，因为他们的体内，流淌的是真正的天魔血脉！我虽然不知道万年前神魔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二人确实是真正的天魔，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罢了。”

“那年我与你们茅山相心灵宗的沫夜轩，也就是你所知道的长生教教主刑正，一同在村里落脚过夜，偶然之间，沫夜轩注意到了村里的魔头夫妇，看出了两人的身份，便与我一同将他们抓上茅山。”

“虽然当时已经没有天魔的存在，但我们明白天魔对人类意味着什么，所以马上将他们夫妻俩的事情公布于众，整个道门各大门派云集茅山，大家要亲眼目的这两个天魔的死亡。”

“可是，正要行刑的前一天，姜云鹤去见了魔头夫妇，魔头夫妇向他允诺，只要姜云鹤放走他们，将来他们修炼归来，灭了茅山，就由姜云鹤当掌门……”

阎宁呼吸几乎要暂停了：“所以姜云鹤放走了他们，公良一脉才得以苟延残喘？”

“是的。”袁信义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之所以茅山鬼医一脉几乎被全灭，也是因为当年鬼医一脉是行刑的刽子手，魔头夫妇对他们的怨念最深。”

“姜云鹤放走他们之后，魔头夫妇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觉醒了天魔血脉，在我们那个年代，虽然道行比如今高上不少，但面对天魔，依然不堪一击，如果不是上古四神兽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阎宁听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他一直想了解百年祸乱的真相，如今终于让他得知，不知为何，他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百年来，受千万人唾弃的魔头夫妇，原本也只是普通村民罢了，若是刑正没有注意到他们，恐怕他们也会平淡地度过一生，那百年祸乱也不会发生。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谁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袁信义继续说道：“我听说魔头夫妇的女儿，那只魔女逃出了点苍山，阎宁，我想拜托你，一定要将那魔女杀死！”

“为什么？”阎宁冷声问道。

“因为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她父母的鲜血，若是她回到她父母的尸首旁边，就一定能复活魔头夫妇，到时候……整个道门，将会再次被血洗，三个天魔在一起，恐怕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们了！”

袁信义语气激动，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袁信义原本以为阎宁会欣然接受他的遗托，可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此时的阎宁表情森然，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大真人，对不起，你的这个要求，我恐怕不能答应了。”

袁信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为什么？你是天地气运的承载着，这件事你不去做，别人不可能达成！”

“这件事，道门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做，唯独我不行。”

阎宁缓缓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袁信义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他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根本没有力气告诉第二个人事情的真相。

“阎宁，你……你是不是知道魔女的身份？……咳咳！”

阎宁没有回答，只是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袁信义，直到袁信义在不甘和恐惧中断气。

“大真人……你是个英雄。”阎宁叹了口气，将袁信义瞪得圆滚滚的眼睛拂上，而后淡淡地说道：“只是，我绝对不会再伤害她了。”

阎宁推开房门，发现张道风等人已经站在门外。

“袁霄，大真人走了。”

仿佛是早有预料，阎宁说出后，众人纷纷沉默，没有人落泪，但悲伤的情绪还是弥漫在这间简单的小院里。

众人开始涌入屋子，整理袁信义的尸首、遗物，阎宁站在人群的后方，心中默默地想到：

那个魔女，不会有人找到，因为有我在。

……

袁信义死后，崂山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葬礼，袁霄在袁信义死去后的第三人，正式登上大真人之位，太乙剑也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佩剑。

张道风等人为袁信义守灵三天后，便纷纷离开了崂山，回到他们各自的门派。

袁霄接人大真人位置的第二天晚上，便托人送来口信，让阎宁今晚子时在崂山藏书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