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沉尸巨野泽水底,”罗飞羽坦然说道,“王世充拿到的东溟派账簿,就是我从宇文成都身上得来的,然后通过宋阀,放在王世充的床头。只是王世充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罢了。”
尤楚红端坐在那里,大吃一惊,在黑暗中看着罗飞羽良久,才叹口气道:“遇上你,也着实是宇文阀的煞星。宇文阀在江都经营多年,其他门阀连滴水都泼不进去,结果却一夜之间就丢了个干干净净,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飞羽微微欠身,问道:“宇文阀在慈航静斋的压力下,献出关中,如今宇文阀和李阀之间,关系到底如何?”
“哼!能有如何?宇文阀只以为李阀会认其扶持的代王,这样既能稳固关中,又能与李阀平起平坐。结果李渊却自己坐上那个位子,宇文阀如何甘心甘居其下。”
罗飞羽沉吟道:“如此说来,李阀夺得关中,虽然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却也埋下了祸患。”
话音刚落,罗飞羽就拱手接着说道:“夜深了,不搅扰前辈歇息。”
尤楚红点点头:“嗯!风儿老身会跟她说,具体的事你们自行商议就是。”
罗飞羽老脸微微一红,答应一声,长身而起,对着尤楚红深深一揖到地,转身走出精舍,融入到黑暗之中。
在罗飞羽踏出精舍时,端坐在精舍地上的尤楚红,就瞬间失去了罗飞羽的行踪,再也察觉不到,宛如罗飞羽就此消失了一样。
即使是有着近百年功力的尤楚红,心下也不由得大为震惊。单从隐匿行踪这一项,罗飞羽竟然已经隐隐跻身绝顶高手之列。
……
天色微明,洛阳城外的洛水码头,五艘巨舶在声声吆喝声中,收起船锚,缓缓驶离码头,顺着洛水,往下游驶去。
如此庞大的船队,放眼天下,也只有江都军有如此财力和魄力。
原本在大江沿线,还有盘踞巴陵的巴陵帮萧铣有着一支规模不俗的舰队。可是即便如此,在江都军水师舰队面前,萧铣竟然连人影都见不到,未战先溃,不知去向。
这当然也是因为萧铣起兵时间尚短,尚未能大肆扩张兵力的缘故。但是也更是因为江都军的水师舰队规模骇人,庞大到萧铣连守城都没有去尝试一下,就直接放弃潜逃。
看到江都军这次为了和氏璧,一口气就沿着洛水逆流而上,驶来五艘巨舶,还有十来艘小一些的船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江都军这是要攻打洛阳码头。
码头上没有什么送行的人,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且都是前来为尚秀芳送行的。
尚秀芳站在居中那艘巨舶船头,居高临下,看着码头上众人不停挥手,依依不舍的,双眼噙满泪水,不住地挥手示意。
罗飞羽就站在尚秀芳身边,目光却只看着人群中的独孤凤,脸上带着微笑,也是在挥手,却实际上只是为她而挥。
前来送行的,都是年轻人。多情公子侯希白,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独孤策,独孤凤,还有号称洛阳双艳的董淑妮和荣娇娇,两人站在一起,衣饰鲜艳,却绝不显得轻佻浮夸,而是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两人的青春活力。
与两人相比,独孤凤的穿着就沉稳低调许多,暗色紧身武士服,衬以金色镶边,暗红色披风,沉稳低调中透着一股隐隐的大气。
巨舶缓缓驶离,码头上的众人渐渐远去,变得模糊起来。
尚秀芳终于忍耐不住,热泪大颗大颗滴落,可她还在挥着手,显得万分依依不舍。
罗飞羽轻叹一声,说道:“秀芳大家这是对洛阳的人和物依依不舍啊。”
尚秀芳转过身来,泪眼婆娑,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天下三都,我待得最久的,就是洛阳。这里既有雄傲天下的王者之气,更有包容广蓄的胸怀。”
说罢她瞥了罗飞羽一眼,噗嗤笑道:“我这当然不是说人哩,而是洛阳这座城。”
罗飞羽说道:“我当然不会误解。昏君杨广在洛阳时,即使有洛阳的王者之气加持,他也还是落了个被宇文化及弑杀的下场。嗯,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天下争霸,谁能夺得洛阳,也就夺得了天下。”
“所以总管对洛阳是志在必得!”
“那是必须的!”罗飞羽很肯定地说道,“如今江都已被我经营得十分繁盛,接下来的就该当是洛阳了。”
尚秀芳幽叹一声,说道:“欸,秀芳也只能祝总管早日拿下洛阳,一统天下,这样百姓才能早日安居乐业,天下才能早日太平。”
这一层的甲板上,没有其他人。同行的宋玉致,云玉真和尤雨晴,启程之后,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最为清闲的,反而就是罗飞羽和尚秀芳两人了。
巨舶顺流而下,速度并不如何快。两岸积雪仍未化尽,青松依旧青郁,河岸近旁树枝萧瑟,静静地等待着春风的到来。
罗飞羽和尚秀芳站在船头,看着两岸往后倒退。北风并不强劲,可仍旧如无数的小刀子,一个劲儿往衣领里钻。
罗飞羽当然毫不在意,任凭冷风迎面吹来。可是身旁的尚秀芳就不一样,在寒风中裹紧貂毛大氅,显得有些不胜寒风。
“甲板上风大,还是进船舱里吧。”罗飞羽说道。
尚秀芳犹自不舍得外面的风景,可又挡不住寒风的样子,长叹口气,却没有动脚,也没有吭声。
罗飞羽觉得有些奇怪。
他在尚秀芳身边,如此近距离,只要一低头,就能饱览秀色,一转身,就能触手可及。
尚秀芳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不胜风寒的反应。在这般寒风中,仍旧能神色自若的,肯定都是练气有成的人才是。
罗飞羽早在曼清苑里遭到影子刺客刺杀时,就在搂着尚秀芳避让之际,窥见到尚秀芳体内有一股神秘莫测的真气。
故而这个时候,当然知道尚秀芳穿着这件貂皮大氅,也许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他在琢磨着数,不知道该不该捅破这层窗纸,跟尚秀芳说破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