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旅程当中,皇亲贵戚当然是有马车可坐,但陪同的官员可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了。
就像姚逵这样的倒霉蛋,只有骑马的份了。
好在他也不必开口说话,只要闭紧了嘴巴,也就只有脸面上受点罪,被冷风拍一拍,黄沙都挂在脸上。
袖口里也是忽悠忽悠的,感觉到处都是沙子。
可就在他暗自庆幸,这份苦总还算能挨住的时候,旁边马车的帘子却掀开了一个角。
“姚逵啊,现在到哪里了?”
“殿下,还没出东市呢!”
“这样啊!”
“父皇和母后那边怎么样?”
按照马车队的排序,太子和公主属于第二梯队,第一梯队只有帝后二人的马车。
他俩的马车不仅个头最大,而且随从也最多。
远远望去,呜呜泱泱的百十号人,愣是把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隔绝开好几十米。
身为臣子,可不能欺瞒太子,这点规矩姚逵还是懂的。
为了弄清楚情况,他只能在不改变自己排序的前提下,努力抻长脖子,使劲巴望。
过了一会,他朝车帘处喊道:“殿下,一切正常,马车行进的很平稳,风沙似乎也减弱了一些。”
李俊盘着腿,噗嗤一笑。
这个姚逵还学会随时说吉祥话了,只听这马车顶桄榔桄榔的响声,就知道,这风势是一点也没弱。
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回忆一下现代生活的好处了。
要不是在这里实在太闲,他也不会去找姚逵聊闲天。
手机,电脑,这些东西可真都是伟大的发明啊!
以前他是个宅男的时候,可以轻松做到一个星期不出房门半步也一点都不烦。
打游戏,看电影,能做的事情简直是多得不得了,哪会像现在一样,闲的都要长虱子了。
想起这个虱子,他忽然觉得浑身都泛起了皮痒。
反正车里也没有别人,他拉开袖管裤管就是一顿挠啊。
虱子这个鬼东西,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健全卫生条件下的人,根本连见都没有见过,更别提会长虱子了。
可就在李俊征战在陇右道的时候,一连二十多天没洗澡的他,就见识到了虱子的真容。
白色的犹如米虫的是专长在身上的,黑色的小个的,是专生在头皮上的。
简直了。
穿越一回,他想收获的,可不是这等恐怖的知识。
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到现在还浑身痒痒。
等到回到洛阳城郊,他就迫不及待的洗了两次澡。
浑身上下一顿搓,就这样,刚开始的几天,这身上还偶尔蹦跶出来几个虱子小仔。
都被他一一捏死了。
之后的几天,他便化身水神,疯狂洗澡清洁,总算消灭了盘踞在他身上的所有虱子幼虫。
虱子彻底消灭的那一天,李俊就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
哎,什么都别说了。
还是自娱自乐,找点事干吧。
他打开一个箱柜,拿出一个卷轴,那是宋柳儿倾情绘制的洛阳地图。
山山水水,里坊桥梁都清楚的标志其上。
没想到,这个小娘子还真能做到这种地步。
宋柳儿是吃苦耐劳并且多才多艺的,这一点,李俊在陇右道的时候,就已经很明了了。
可是,看到这幅图,他仍然对她充满了赞叹欣赏。
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她居然用如此之短的时间,就绘制好了简图,这样雷厉风行的干劲,实在让他惊叹。
他想到了那一日,姚逵看向宋柳儿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哎呀,姚逵这小子,如果真能把宋柳儿拿下,他可是有福了。
总归还是要感谢我,李俊如此想到。
宋柳儿吧,据他猜想,大概对自己还是有点好感的,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是那个感觉。
李俊身为太子,是完全有能力也有资格把她留下身边,收了收了的。
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把这个机会留给了姚逵。
这当然不止是因为他的宽宏大量,严格说来,他也是有权衡的。
当他刚刚从陇右道回来的时候,他府上还乱成一团,苦桃没疯,宗爱柔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
太平送来的那两个舞女,倒还算安分,没怎么闹妖,可是这么多的女人,放在一个地方,那没事也会生出事的。
再把宋柳儿这种才貌双全的女子,送到她们面前,岂不是羊入虎口,静等着让被她们撕碎。
所以他才把宋柳儿送到姚府去避难,也算是给自己找点清静。
如果能成就一段姻缘,也算是他做了件善事吧。
而另一边,一对小情人正有滋有味的打闹,可不像大太子这样,为难自己。
这样的可爱又可恨的人,就是自称大唐第一公主的安乐公主李裹儿。
未婚男女,独自同乘一辆马车,这样惊世骇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也就只有她干得出来。
而且还没人敢反对,全部都支持。
自从武延宗上车,就开始盘腿打坐,关闭五感,拒绝一切的听觉视觉的干扰,开启老僧入定模式。
然而,这辆破马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宽敞的很,行进的也十分平稳,可他就是觉得坐立不安,这个心是怎么都安定不下来,好像多年的修为即将毁为一旦了。
究其原因,都是对面的这个女人造成的。
实在是太可恶了。
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踏上这架马车的。
摊上这么一个乱弹琴的女人,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短短几天,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感到倒霉透顶了。
还都是因为李裹儿。
武延宗忍耐着,忍耐着车厢中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李裹儿就在他的对面,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郎君,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至于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吧。”
李裹儿是个只知道享福的女人,即便是坐着马车行进,她的身边也不能少了人伺候。
小婢女将靠枕摆放好,裹儿柔柔的靠在上面,斜睨着眼,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不过,现在的李裹儿可不希望有旁人在侧,耽误她调戏武延宗。
那小婢女忙活完了,李裹儿就给了她一个眼神,把她支了出去。
而对面的武延宗极力克制着自己,坚决不搭理她。
可这是人家的地盘,他又是钦定的驸马,就算他想拖着,他又能拖到什么地步呢。
终究还是安乐公主的囊中之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