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紧迫的是,二万清军还在进攻金华府,严州卫和金山卫还在苦苦支撑。
以八千人攻坚固的宁波城,这风险和代价太高了。
这个时候,应该先增援金华府,才是正确的。
可吴争固执地拒绝了所有的谏言,他心里明白,什么事都能忍,什么事有退,唯有此事不能忍、不能退!
因为,这是吴争心里的底线!
吴争抹干脸上的泪,站在沥海要隘城楼上,望着刀枪如林的八千将士。
“我自认是个善于纳谏之人。”
“我的同袍手足们劝我,此时我军应该去增援金华府,因为严州卫和金山卫被二万清军精锐进攻了十天,他们打得很苦。”
“我原本也是想着去增援金华府。”
“可你们想必也听说了,敌酋多铎打不过我们,却掳走了吴庄三百多无辜的百姓,昨日尽数斩杀于闹市间。”
“所以,我改变想法了,我要替这些无辜百姓报仇,血债血偿!”
“有人劝我,为了三百多人,去牺牲更多的人,值得吗?”
“我觉得值得!就象有强人,砸了你家的门,冲进来打了你一耳光,然后施施然想要离开,这时你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离开,还是明知道追上去会被打得头破血流依旧打他X的?”吴争大吼道,“现在,你们告诉我,怎么选?”
“打他X的!”整齐划一、声势震天。
“我有一个梦想,我想要江南百姓一提到北伐军,就会自豪地说,那是我们的北伐军,我想要北伐军将士一提到江南百姓,就会自豪地说,那是我们的家乡父老……可如今,我们的家乡父老被鞑子屠杀,我们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家人,难道去和我们的父老说,我们无能为力吗?”
吴争再次大声吼道:“告诉我,该怎么选?”
“血债血偿!”
“去吧!”吴争一挥手道,“让敌人付出十倍的代价,让鞑子知道,我江东男儿的血性!”
“杀!”
在嘶吼声中,八千大军开拔。
吴争回身,看着身后的陈胜道:“沥海卫我带走了,只能给你留下六百人,你要守好它。”
陈胜拱手道:“大将军放心,属下绝不负大将军所托。”
吴争看向厉如海,“去告诉张国维,我不知道杭州府发生什么事,也暂时不想知道。但我要他立即派三千人增援金华府。”
“喏。”
吴争看向张名振,“水师必须保障我军的粮草、军械补给,别跟我说粮草不足,找莫执念去要,告诉他,我若死了,他一个子都得不到。另外,尽最大可能,提供火炮支援,射程够不到,就将火炮拖上岸,别和我说火炮太重,运载不便,就算是你自己亲自去抬,也得保证对宁波东门清军的炮火压制。”
张名振拱手道:“大将军放心,张名振若有负所托,不须大将军下令,名振自己割了自己的脑袋。”
吴争拱手一圈道:“诸位,胜利见!”
“胜利见!”
……。
上虞与宁波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大概也就一百多里地吧。
就算是步兵徒步行军,也就一天的路程。
所以,当天,多铎就得知了吴争率大军来犯的消息。
虽然宁波府已经没有多少军队了,但多铎并不慌乱,依仗宁波城墙的坚固,他自信可以将吴争击败于宁波城下。
多铎开始将兵力集中于北门,因为吴争从上虞来,势必最先到达北门。
就算吴争想绕行,那自己也有足够时间重新部署。
多铎确实没有信心,出城主动迎战。
绍兴府一战之后,吴争在他的心里,不再只是个普通对手,而是生死大敌。
损兵折将之后,多铎的锐气确实被压制。
他现在已经不能聚精会神地应战,他不得不去思考,此战之后,朝廷会对他什么样的惩罚。
因为,攻绍兴、金华两地,是他自己的擅专,并非是清廷旨意。
这打赢了一切好说,打输了,自然是罪上加罪,就算他是豫亲王,也不例外。
多铎寄希望于能在宁波击败吴争,更期盼着金华府能传来好消息,这样,自己或许还能挽回些颜面,对朝廷也能有所交待。
……。
攻城战在次日凌晨暴发。
昨日午后,吴争就在多铎的眼皮子底下,率军绕过北城,去了东面。
多铎随即调兵向东城。
双方对敌人的兵力调动,几乎一目了然。
但多铎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因为城中守军兵力不够,多铎将所有军队集中到了城里,这就使得多铎对城外失去了控制力。
所以,他无法去遏制舟山水师登陆。
这就使得吴争有了火炮的支持。
张名振带来的是当初陈守节献给吴争的速射炮。
这种炮的射程近,属于后装炮,只是因为用得还是黑火药,而且密封性不足,所以威力比较小。
但它的优点是,重量轻,一门炮不算基座,才二百多斤,运输方便,且射速快。
吴争下令,几乎是不计成本地对东城城墙施以狂轰滥炸。
用得还是成本极高的开花弹。
往往是数轮炮火之后,派步兵攀城墙进攻。
可多铎显然是做了许多准备。
对付明军火炮,多铎令守军下城墙,而等火炮声一停歇,清军就涌上城墙。
所以,火炮对守军的杀伤很小。
这样就使得沥海卫的战损非常大,往往一千人一个波次进攻,回来就至少损失二、三百。
一天下来,吴争已经损失了近千人。
而清军伤亡还不足三百人。
在城楼观战的多铎很满意,这样保持下去,最多三天,吴争就必须撤退,如果不退,多铎可以一个反击,将吴争彻底留在宁波城下。
次日,吴争依旧重复着老套路。
到傍晚时分,北伐军的伤亡总计已经接近两千人。
这已经非常惨烈了,伤亡大都来自于攀上城墙与守军肉搏之时。
可以想见,清军对明军所用的战术套路已经非常熟悉,可以说是打得习惯成自然了。
甚至只要炮声一停,城下清军就不由自主地往城墙上跑,因为明军步兵就要攀墙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