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惊恐地看着吴三桂,声音颤抖着道:“这……王爷这是何意?”
吴三桂仰头呵呵一声,脸色渐渐冷凝下来,“本王只当马大人是个聪明人,这才给马大人留了颜面……怎么,想让本王下令搜身吗……那样,马大人就没颜面可保了!”
看着吴三桂阴沉到滴水的黑脸,这哪是颜面的事,还关系到性命。
马士英瞬间脸色惨变,额头豆大的冷汗冒出,滴落地上。
“本王等你很久了,已经没多少耐心……怎么,马大人是想试探本王的底线?”
马士英身子簌簌发抖,突然,他变调地“呵呵”了一声,这哪是笑,几乎是怪音。
但他终于开口了,不,在开口之前,马士英抬手从他的胸口贴身处,摸出一块残破不全的黄绫来,然后双手捧上,陪笑道:“原来王爷是想要这东西……马某本就是要交给王爷的……只是突然见王爷迎候,有些受宠若惊……竟忘了将此物呈于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吴三桂慢慢伸手,直到手碰到黄绫,这才一把夺过。
细细翻检了一番之后,吴三桂将黄绫递给身后夏国相。
夏国相接过,直往朱由榔的屋里窜进。
……。
“大胆!”
“放肆!”
“朕是天子……令吴三桂来见朕……尔等宵小之辈……尔敢触碰朕,朕杀了你这奸贼……!”
屋里闹腾起来,马士英张口结舌,而吴三桂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马士英的神色。
没多久,夏国相持黄绫而出。
向吴三桂禀报道,“这是从皇帝内衣腰间撕下的,小婿比对过……皇帝中指破了,黄绫上的血字,想来就是这出处……应该不会有错!”
吴三桂呵呵笑了起来,冲马士英道:“马兄做得不地道啊……本王可是信你,才让你见皇帝,可你呢……啧啧,还学汉献帝传起了血诏?”
马士英急辩道:“王爷误会了……马某只是想将它呈给王爷,以让王爷明白,若不杀永历,永历便会想方设法向外传出勤王诏……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啊!”
“哦……这么说,马兄还是真得替本王着想了?”
“那是,那是……等王爷归于我王旗下,你我便是同僚……自然该相互扶持才是!”马士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汝真当本王是蠢货么?!”
吴三桂的脸说变就变,这声吼,吓得马士英双腿直打摆,就差点屎了裤子。
不过吴三桂吼完之后,神色就缓和下来,“要是换作他人,本王必杀之……可,你终究是吴王专使,不看僧面看佛面……本王今日不杀你,你回去转告吴王,想杀永历,须他亲自来,本王必定扫榻以待,若是想要这道血诏,也请他亲自来和本王谈……但如果只是想在本王处耍心眼儿、施阴谋……本王绝不容许有下次!来人,礼送马大人出城!”
……。
说来也怪。
马士英的面子忒大,他出城,竟让李定国暂时停止了攻城。
狼狈到极点的马士英见了李定国,开口就问,“敢问晋王,我王到了何地?”
李定国微笑道:“昨日传来的消息,吴王已至商城,正率右营阻击从颖州溃逃的阿济格部,想来此时,应该……大功告成了吧……马大人那边还顺利吗?”
马士英拱手急道:“请晋王派人护送马某去见我王……此事干系重大,不可拖延!”
李定国懂了,一挥手道:“来人,调三百骑兵护送马大人至商城!”
“马大人,一路小心!”
“谢晋王殿下!”
……。
阿济格此时想死的心都有。
以三万精锐,强攻区区颖州,本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不想,愣是着了南蛮子的道。
谁能想到,一支乌合之众,竟打出了精锐虎贲的决绝?
被挡在城外近三天,最后却被南北两路原本不起眼的庸兵,打了个三面合围。
真是打雁被雁啄了眼珠子,阴沟里翻了船啊!
若不是二千亲卫骑兵拼死断后,恐怕自己真要折在颖州城下了。
原本想着,这下总要退回汝宁了吧?
可哪想,大批明军出现在了新蔡,挡住了他退往汝阳城的道路。
新蔡,三天前他率军路过时,根本无敌一丝踪影。
明军是什么时候,由何处兜转来的?
恐怕阿济格短时间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了。
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供他细细思考了。
……。
“王忠孝。”
“末将在!”
“记住……孤要得不是击溃,而是全歼!”吴争指着远处迎面而来的阿济格残部,对王忠孝下令道,“此战之后,右营将改编为北伐军,都指挥使一职,就是你的……但若走脱敌酋阿济格,莫怪孤拿你颈上人头充数!”
王忠孝大声应道:“王爷尽管放心……末将就算再不堪,打落水狗的本事,那总还是有的,若走脱阿济格,不用王爷动手,末将自己摘了自己三斤六两的吃饭家伙!”
“去吧。”
“是!”
……。
新蔡阻截战,虽说参与阻截的右营,兵力是数倍于阿济格残部。
但战前自信满满的王忠孝,到打完才明白,他右营的战力,与满骑真不在一个层次上。
到最后,王忠孝自己都亲自上阵与敌厮杀了。
在付出了两倍于敌的伤亡代价,直到天色将黑时,右营终于全歼了阿济格的三千残余骑兵。
满身血渍的王忠孝,押着同样狼狈不堪的阿济格,来到吴争面前时,这粗犷的汉子,哭了。
此时他终于明白,颖州之战,那个战殒的刘放和他麾下的衡阳卫,是如何在三万鞑子兵的强攻下,支撑到最后的。
那必定是常人不敢想象的残酷和血腥啊!
吴争平静地拍拍王忠孝的肩膀,“王都指挥使,你尽力了……你的右营……堪用!”
堪用。
王忠孝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朝廷和自己引以为傲的右营,在吴王和北伐军将士眼中,仅仅是……堪用。
换作此战之前,王忠孝必定认为吴王是故意在贬低右营,可现在,听在他的耳朵里,便是最合适的褒扬了!
“谢监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