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手,历来说,它是唯一可以克制骑兵的兵种。
火枪兵是弓手的异变。
但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相同数量的弓手,是绝对无法克制骑兵的。
因为在野战中,以弓对骑,是无法瞄准的,弓手皆使用长弓以抛物线的方式漫射,也就是说,必须是以密集取胜。
这样一来,就能理解,一千骑兵,需要至少三至五千的弓兵去制衡,否则,那就是隔靴搔痒,根本不在要害处。
可现在,两军对峙,岳乐自然是将火枪新军往前压,以达到相同兵种的抵销。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
火枪兵是弓兵的变异,这说法没错,但二者在野战对骑兵的射击方式,却有着巨大差别。
火枪做不到漫射,它只能直射。
那么,火枪只能以精准来对付骑兵,此时的火枪,远达不到精准的标准,甚至江南军工坊最新式的燧发枪,也达不到可以称为精准的程度。
依旧需要密集。
那岳乐所率新军,做得到火力密集吗?
当然能!只是,不能持久。
试想,连火枪都是外购的,怎么可能保证得了,四万大军连续七天激战之后,还能有充足的弹药呢?
连北伐军都弹药补给不足,何况是持“拿来主义”的清军?
鲁之域出这“馊”主意时,显然不会考虑到这些。
可事实上,他恰巧一发中的,击中的就是岳乐的要害,甚至岳乐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点。
因为岳乐一样是习惯于指挥冷兵器军队作战的,只是他在勉强自己学习火枪战术、战法。
可下意识中,他还是持有着冷兵器的作战思路,譬如,派出一支精锐骑兵急袭邳州。
所以,除了前线对峙的新军之外,他更习惯于使用骑兵。
在所有满族将领的意识中,只有骑兵是主力,而步军,就是打扫战场或者守城打酱油的。
这样一来,就产生前方作战新军,只要手中还有弹药,就不会有预备不测的想法。
譬如北伐军将士,每人配备的纸弹通常是百发,重量为六斤多(十六两秤),战事紧时,往往配备二百发,当然,这是特例,就象此战。
往往使用到一半时,就会向上官禀报,在用到只剩三分之一时,那就不禀报了,而是吵着闹着,索要补给了。
可清军不一样,他们除非打到手中没弹药了,才向上官禀报。
这就是岳乐的要害。
因为此时,与北伐军对峙的新军主力,手中的弹药已经不多了。
而鲁之域用这样一支骑兵去蛮干,其实加剧了敌人弹药不足的情况显露在双方将领的视野中。
……。
当鲁之域亲率一千八百骑,从北伐军阵线临时裂口冲出的时候。
数里外的清军,只要看到的,都脸色变了。
如果岳乐亲眼看到,他一样得脸色剧变。
没有人去分辨这是不是一支精骑,没那必要!
就是是块石头,这么撞上来,都得骨折。
清军唯一的反应,就是火枪齐射。
几轮下来,撂到了不少骑兵,密集的枪声突然稀落起来。
此时的清军将领尚未反应到是弹药不足产生的问题,还以为己方士兵,因恐惧而造成击发不畅,所以问题被忽略了。
但一直举着望远镜,紧张到双腿崩直的池二憨,敏锐地发觉到这一异状。
他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战机。
原本,池二憨和鲁之域一样,只是准备打出一个缺口,使得战局继续往前推进。
所以,池二憨只是组织起一支尖刀营,准备在敌阵前出现爆炸之后,从那个缺口突破,然后撕扯敌人阵线,引发敌人局部溃败。
可现在,池二憨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二、三十里宽的对峙战绩上,敌人一旦弹药告急,哪怕是局部出现,都将成为全线溃败的诱因。
池二憨不再犹豫,他作出了他这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尖刀营立即冲锋!
同时,池二憨急令——全军冲锋!
……。
不用说岳乐莫名其妙了。
连正在率领骑兵冲锋的鲁之域也莫名其妙。
他还以为池二憨心忧他的生死,才不顾事先的约定,提早令尖刀营冲锋了。
这使得鲁之域本极度紧张起来,因为之前约定,必须要等骑兵突入敌人阵线,引爆之后,观察局势是否值得继续押注,再决定尖刀营追不追加上去冲锋。
可现在这么一来,等于是一股脑地棱哈了。
鲁之域心里大骂池二憨,一边扬手大喝道:“快……尖刀营开始冲锋了……!”
这一声喝,造成了最遗憾的事。
两军间隔本就数里地的距离,骑兵眨眼就能冲到,鲁之域的一声喝,直接成了死神的召唤符。
眨眼之间,骑兵继续加速,无数冲进敌阵的骑兵,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药包。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造成的气浪和尘土笼罩了战场。
如果按当时场面而言,清军的阵线,已经不叫缺口,而是决堤,当然,这只是前方。
阴差阳错啊!
数万大军,就算是二、三十里的对峙战线,纵深至少也在十里光景。
也就是说,骑兵队的突击,最多能深入敌人前军,甚至无法到达中营。
但前线的无数起爆炸,和骑兵的冲入,造成了前军的混乱,是可想而知的。
而池二憨令尖刀营提前进攻,更造成了清军前军的心理压力。
清军发生局部崩溃,已经在所难免。
池二憨、鲁之域的战术目的,至此应该是达到了。
然而,池二憨下达了总攻令。
这等于是三个波次,骑兵以肉身冲撞,尖刀营追随以刺刀肉搏,后面,便是全军压上。
漫山遍野的北伐军,齐声嘶吼着,如潮水般涌去数里外的敌人。
这个时候,清军前军的全线溃败,早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了。
而这个时候,距离前军只有五里地的岳乐,甚至还未接到禀报。
他是凭着自己的耳朵,听到突然响起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意识到前线有变故,急忙才拿起望远镜,等他走出中军帐,才发现此时己方战线,已经一片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