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她说:“找个地方聊聊?”
保洁大姐指了指马路对面,低声说:“那边有个小区公园。”
从天桥过马路来到这个公园,我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保洁大姐神色局促不安,都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我问:“你是苗族人?”
“嗯,是。”保洁大姐也没否认。
我告诉她,郭总的事是我在调查,基本已经能确定就是你给下的虫降,但现在我希望能了解一下原因。
保洁大姐警觉地看着我:“你没告诉他?也没报警?”
我笑了:“我和郭总认识不到十天,他这人有什么习惯,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我要是告诉他,你觉得自己还能站在这儿和我讲话?”保洁大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给我讲了原委。
她姓陶,是文山的白苗人,几年前丈夫不慎被牛踢坏了一个肾,导致身体虚弱多病,不能干活。为了多赚点儿钱养家,她只好千里迢迢来到北京打工,把每个月赚的钱全都寄回家里。在此大厦的物业公司当保洁员已经有两年多,一直做得不错,但物业公司规章很严,只要接到住户投诉,就要扣当事人的部分工资。但平时很少有人投诉,一是保洁员大多是家境不太好的中年妇女,打工不易,工作也努力,没什么可投诉的,二是人的素质也比较高,就算偶尔有不太如意的地方,也没人真去打电话投诉。
但自从郭总公司搬到这座大厦,陶大姐的生活就变了。郭总这人最大的习惯,就是喜欢和从事服务行业和底层工作的人较真,整座大厦里,从保洁到快递员,从维修工到保安,几乎都被他骂过和投诉过。
陶大姐除了负责郭总公司所在的楼层,还要打扫郭总公司的内部清洁。有一次她在打扫办公室,赶上郭总加班还没走,他正在吃蛋糕,因为知道每晚都会有人打扫,就随后把包装纸和蛋糕渣全扔在地毯上。陶大姐走过来,看到此景就开始打扫,又随口说了句“今后最好扔在垃圾箱里,地毯不好清扫”的话。
郭总生气了,觉得陶大姐是在说他素质低,两人吵了起来。从此后,郭总就经常找她的麻烦,今天找碴明天挑刺,但也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去投诉。
某天晚上,陶大姐下班时在电梯里捡到一个钱包,她也没打开看,直接交给物业公司。公司经理为了避免说不清,就当着陶大姐的面打开钱包,清点里面的物品。有现金、钥匙、银行卡和身份证。物业经理仔细看了看身份证,忽然说:“咦,这不是XXX公司的那个行政总监郭总吗?他、他居然是女的?”
这时陶大姐才知道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就是男人的郭总竟是女性,也不知道她是心理问题,还是同性恋者,无论发型、打扮、说话腔调等都和男人没什么两样。因大厦已经要封闭,只好第二天再还。次日早晨,物业经理和陶大姐爬楼梯来到郭总所在公司的楼层,正巧看到郭总和几个同事要进电梯,物业经理喊了几声郭总,可郭总正用耳机在打电话,没听到。陶大姐情急之下就喊了句:“郭小姐!”
祸就是这么惹出来的,陶大姐其实也很冤,她要是知道郭总最忌讳别人说她是女性,打死也不会喊郭小姐这句。
听陶大姐讲到这里我才明白,怪不得那天我说可以住在郭总家里,能省一千块钱,她死活不同意。而且今天在卫生间里的时候,郭总的男同事进来后一直玩手机,直到郭总走出去之后才开始小解。毕竟郭总是女性,哪个男的好意思当着女同事的面把那玩意掏出来尿尿?
我问:“从那之后,郭总就开始暗中报复,给你小鞋穿了?”
陶大姐点点头,生气地说:“都说咱们女人心眼小,依我看,认为自己是男人的女人,心眼才最小!打那以后,她每天都会盯着我拖地,只要稍微有一点儿没做好,她不是训就是骂,还不能辩解,不然她立刻用手机拍照,然后就投诉。每次投诉我都要被扣三分之一的工资,家里那个病男人就打电话骂我,说我在北京养小白脸,你说就我这把年纪、这个长相,就算有钱养小白脸,谁愿意?”
“所以你就给她下了虫降?”我问。
陶大姐眼睛里含着泪,气愤地说:“谁让她那么坏?非揪住我不放,我这把年纪找个工作打工容易吗?好心把钱包还给她,却惹这么大祸!”
我问她从哪里来的原虫粉?陶大姐说:“两个月前我回文山老家,托人问一个老巫医讨的,花了我两千块钱。”
我笑着:“你本来就赚钱不易,还花这份钱去整郭总?”
陶大姐悻悻地说:“我要出这口恶心,好好整整这种专门欺负没地位穷人的心理变态!”
我问:“那你知道这种虫蛊是什么吗?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陶大姐想了想:“那位老巫师我没见到过,也不懂,是托人给我带来的虫粉。说能让人浑身长脓包,特别痛苦,三个月后就好了。还嘱咐我说,要是遇到被施蛊者附近出现一种细细的小黑线虫,就要马上吃进嘴里,这种虫子是无毒的,但繁殖能力特别强,几天就能生出数万个,而且很狡猾,会四处乱爬,什么东西都包不住,除非有小瓶密封起来。”
“那是用越南拾宋雌性蜘蛛的子宫制成的原虫粉,脓包破裂后能钻出更多蜘蛛卵,中蛊者会很喜欢吃动物内脏,以利于蜘蛛在体内成长。三个月后,那些虫卵就会把郭总的内脏全都吃光,人也就死了。”我回答。
“什么?不可能吧?不会死人的,你别想吓唬我!”陶大姐急了。
我调出手机QQ中郭总发给我的那些照片让陶大姐看,看到脓包中钻出的虫卵和蜘蛛,陶大姐傻了眼。我试探地说:“再过一个月左右,郭总被你整死,这种事警察也很难查出什么来,你不用担心。”
陶大姐焦急地说:“这、这可不行,那我不成杀人犯了吗?”我说你不是恨她吗,陶大姐说:“恨也不能把人往死里弄啊,我可不想闹出人命!”
这已经很清楚了,陶大姐虽然是苗族人,但对蛊虫这类东西并不了解,当初只是想解解气,并没想要郭总的命,而且很显然,她托的那个人也不靠谱,找的原虫粉能把人弄死。我给阿赞NangYa打去电话,问用什么方法补救,她说:“无论亲自下蛊降还是求来的蛊虫,一般都会带有解虫粉。通常是两种虫,互相克制,先施后解,不分彼此。”
挂断电话,我对陶大姐说:“这样吧,虽然你被扣几次工资,损失不少,但郭总也被你整得够呛,看病上药也花了不少钱,光这次请我来了解情况和找源头,就付了六千块,你的气也算出了。刚才我问了泰国的法师,她说凡是下虫降和蛊降的人,手里都有解虫粉,我看不如帮你们调解一下,你用解虫粉把郭总治好,怎么样?”
“可我手里没有解虫粉啊!”陶大姐很着急。我问她当初得到的是几份原虫粉,她说有两小瓶,对方告诉她,只用一小瓶就够了,剩下的也别扔,以后留着有用。
我说:“那就是了,这人也真有意思,并没告诉你用这种越南拾宋蜘蛛制成的蛊粉能把人弄死。你手里剩下的那瓶就是解虫粉,这是两种不同种类的虫粉,互相克制,一个害人,另一个就能解。只要你把它用同样的方式悄悄下给郭总,她的虫降就解了,你的气也算出了。”
“不行,得让她给我正式道歉,还得当众!”陶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