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
郑大太太愣在那里不说话,徐清欢又唤了一声。
徐清欢接着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郑大太太听到自己粗哑的声音,“是要感激宋大人。”这话一开口,事先准备好的求情话,就不可能再说出来了。
“可我不能收,”宋老太太叹口气,“暄哥在外面带兵,就这样收了大太太的礼物,外面人知晓了,还以为大太太有求于宋家,将来郑二爷立下军功也会被人嚼舌根,到时候反而不美了。
那些礼物老身已经看到了,也算是领了郑大太太的心意。”
郑大太太忙道:“那怎么行,我……是真心诚意来拜见宋老太太。”如果她就这样回去了,还有什么脸面再找上门。
“婶娘的心思我明白,”徐清欢看向宋老太太,“这些东西她是不能拿回去的。”
郑大太太警觉着看向徐清欢,她不相信在这样的关头徐清欢会帮她。
果然徐清欢微微笑了笑接着道:“城中的大户人家都捐了不少财物赈济百姓,虽说倭人没有上岸来,但是沿海的百姓却因战火失了生计,婶娘必是想要尽自己一份心力,却不知该怎么办,正巧我知道江阴知县韩大人正在操持这桩事,不如立即让人去江阴县衙请师爷过来将这些东西拿走。
府衙会按市价将东西卖出,银钱都会记录在账,然后分给那些有需要的百姓,之后衙门会将这些财物如何使用的明细告知府上,保证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郑大太太一阵心悸,脑子仿佛要被炸开了般,她看着徐清欢那双清澈的眼眸,只听宋老太太道:“这个主意好,我也带来些东西,一并让衙门拿去吧。”
徐清欢笑道:“那我就去让人去衙门,”说完看向郑大太太,“婶娘觉得呢?”
“好,”郑大太太握紧了帕子,只觉得自己尖尖的指甲将皮肉割开说不出的疼,可她还得用力地攥着,“这个法子……真好……早该如此。”
徐清欢看向分凤雏,凤雏会意出去寻孟凌云。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郑大太太身上的汗已经湿透了衣襟,眼见向宋家求情已经无望,她在这里更加如坐针毡,现在她不敢去细想志哥会如何。
宋老太太防备着她,徐清欢又出这种主意将衙门里的人都引了来,这桩事闹出去也是她丢脸,对宋家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更让她担忧的是,宋成暄回来之后,说不得真的会追究志哥从前的军功是从何而来。
想到这里,郑大太太就要起身告辞。
“婶娘别走,”徐清欢道,“等衙门里将东西领走了,您再离开不迟,到时候衙门还要给您一封文书。”
郑大太太面色铁青,却只能硬着头皮等着衙差。
郑家带来的东西都被江阴衙门抬走,郑大太太这才起身离开,来的时候满腹信心,走的时候如斗败的公鸡,踏出门的那一瞬间,郑大太太几乎站立不稳。
徐清欢望着郑大太太的背影,郑家不走正途,再这样下去必然会尝到恶果。
等到郑大太太离开,宋老太太看向徐清欢:“看来常州还有不少事要处置。”
徐清欢点点头:“这仗还没打完,还有人想要趁乱暗中行事,不过宋大人已经定了大局……”
不等徐清欢说完,宋老太太不禁一笑:“我那孙儿很是无趣吧!”
没想到宋老太太会突然提起宋成暄,徐清欢愣在那里。
仿佛在徐清欢脸上得到了答案,宋老太太点点头:“看来也的确如此,这个孩子整日里就在外面跑,眼睛里也没有旁的事,这两年亲友看他到了成亲的年纪,有意将女眷带来与他见面,他却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似的,我都担忧将来恐怕婚配上要费脑筋。
却没想到,他忽然送回消息,请我做好准备前来向安义侯府提亲。”
听到提亲两个字,徐清欢不禁耳朵发烫。
宋老太太笑道:“我这个孙儿事事都让我省心,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家人出去闯荡,就算受了重伤也不告诉我,总是清清爽爽的回来。
这次,我却瞧出了他的急切,吩咐我要准备好,即便安义侯府不肯立即答应,也要想方设法留有转圜的余地。
话虽然不多,可是他这些年里,唯一一次如此郑重地与我交代一件事,可见在他心中此事十分重要。
所以我才没有等他来接我,就带上几个人先来常州看看情形,也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让我孙儿如此,今日一见就觉得,我那孙儿不止打仗厉害,眼光也是极好的。”
徐清欢更觉得脸上发烫,宋老太太这样夸赞她,倒让她不知该怎么去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好在宋老太太没有仔细询问的意思。
宋老太太道:“我那孙儿八成是个不懂得说话的,日后你要多多提点他,别看他表面上威风凛凛,却是个心软的。”
徐清欢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宋成暄醉酒后的模样,没有了往日的冷漠,说起话来好像也多了几分温软。
宋老太太指得是这个吗?
“好了,好多话我们以后慢慢说,”宋老太太笑道,“你们这些孩子身子骨还没长开,可不能饿着,我们先去用饭。”
徐清欢上前搀扶起宋老太太,宋老太太轻轻拍抚着徐清欢的手:“听说徐太夫人也是在常州长大,我们见面应该有许多话可以说。”
宋老太太就像徐太夫人一样,吃过饭之后就要小憩,徐清欢也就坐车离开了宋家。
坐在车中,徐清欢看着宋家人送上来的点心和吃食……就像宋成暄说的那样,两家议亲,不会让她受委屈。
宋老太太没有为难她,事事都为她着想,让她觉得舒服又自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撑得起保护魏王遗孤的责任,徐清欢心中对宋老太太多了几分的敬重。
马车一路回到卫所,雷叔立即迎过来:“大小姐,顺阳郡王来常州了,”说着看向了安义侯养伤的军帐,“正在与侯爷说话。”
前世的凶徒和苦主都出现在了常州,那么前世那桩血案,今生还会发生吗?
……
郑大太太一路回到郑家,整个人就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她茫然地冲进房中坐在软塌上,好半天她的目光才重新凝聚在一起,她抬起头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郑大老爷,此时此刻,郑大老爷也正在仔细地端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