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郎夫妻出去忙活生意了,家里就宋姣宋琦两姐妹外加一个丫鬟云朵和教养嬷嬷。
宋琦原本正跟着宋姣学刺绣,听说温婉来,忙搁下手里的活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把人给迎进来,一面说着想三婶婶,一面亲昵地挽住温婉胳膊。
侄女这么热情,哪怕只是表面功夫,温婉一个长辈也断然没有伸手就打笑脸人的道理,任由她挽着,“想我做什么?”
宋琦眼神一转,“没事儿就不能想三婶婶吗?”
温婉笑,“闲着没事儿你想我,那我这耳根子还不得成天成夜的发烫?”
宋琦说不过她,问道:“三婶婶怎么突然想起来我们家了?”
温婉答,“我有事外出路过这边,顺带进来瞅瞅你们小姐妹俩都在干啥。”
“学东西呀!”宋琦忙着邀功,“您看我这双手,为了学刺绣,都快把自己给戳成筛子了,三婶婶,我够勤奋吧?”
“不错,是挺勤奋。”
说话间,两人已经前后脚进了屋。
温婉顺手拿过宋琦刚做一半的绣活看了看,做的是个喜鹊登梅肚兜,温婉的视线落在那只胖喜鹊上,又见胖喜鹊脚下登的梅不像梅,竹不像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宋琦也知道自己绣功不咋地,笑嘻嘻地为自己辩解:“我这段日子已经很努力地再学了。”
一面说,一面去瞟炕上坐着的宋姣,“姐,你说是吧?”
宋姣无奈,她不好在三婶婶跟前数落自己亲妹妹的不是,只能顺着妹妹的意点点头,说宋琦这些天的确很努力。
……很努力地琢磨怎么讨好三婶婶换取更多好处。
这对姐妹的性子谁好谁坏,温婉心里明镜似的,不用人刻意提醒。
她四下扫视了一圈,没见着小侄子,问:“多宝呢?”
宋琦撇撇嘴,“那个爱哭鬼,之前由我们姐妹俩带在家里,每次一醒来见不到娘就可劲儿哭,嗓子都哭哑了还不肯消停,反正我是没那本事哄乖,只能让我娘带着去摊子上了。”
温婉没说什么,宋多宝还小,离不开爹娘挺正常。
“三婶婶,您快坐。”宋琦殷勤地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了,然后转身去翻家里最好的茶给温婉沏上。
见到三婶婶来,宋姣收了针线,打算坐过来跟她说说话。
温婉随意看了她一眼。
因是在家里,小姑娘穿得随意,但搭配上仍旧能看出花了心思。
在规矩和仪态上,宋姣算是得了教养嬷嬷的真传。
相比较宋琦的毛毛躁躁,宋姣做什么都让人瞧着稳重放心。
“三婶婶,来,喝茶。”
一旁宋琦递来茶盏。
温婉接过,随意喝了一口。
宋琦趁机说:“这是我们家最好的茶,平日里我爹都舍不得喝,三婶婶一来,我就给泡上了。”
温婉但笑不语。
宋姣略有些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宋府那么大的家底,人家要什么茶没有?献殷勤也不是这么个献法。
宋琦见温婉面上没露出多少情绪,又接着抛话题,“三婶婶,您今儿过来该不会还有别的事吧?”
温婉摇头,说没什么事,真的只是路过进来喝杯茶,又问姐妹俩,平时会不会出去走走,有没有在路上碰到过跟三丫长得很像的人。
姐妹俩齐齐摇头,说没有。
宋姣知道三婶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当下多问了一句,“难不成,三丫有消息了?”
“暂时还没。”温婉轻声叹气,“我就是觉得,这个丫头失踪太久了。”
宋琦直接道:“哪里是失踪,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
宋琦性子生成那样,年纪又小,有什么话都不知道斟酌打磨一下,直接就蹦出口,“之前在宁州,很多人都说三丫一个孩子在那种情况下跟爹娘走丢是不可能再活下来的,她肯定早就死了。”
“那倒不一定。”温婉说:“毕竟没有找到尸体,那就代表还有活着的希望。”
“当时房屋倒的倒,塌的塌,谁知道她会不会被埋在地底下。”宋琦的嘀咕声仍在继续,“我有让她好好跟着我的,是她自己笨手笨脚,走丢了能怨谁?”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宋姣叱道:“三婶婶都说了没找到尸体,那就证明三丫很有可能还活着,你就不能盼着妹妹点儿好?”
盼着三丫好?
宋琦抿紧唇瓣。
那些年还没有多宝的时候,爹娘成天在耳朵边说“你是姐姐,少吃几口没啥,要让给妹妹”。
就因为三丫小,不管是什么,但凡她宋二丫有的,全都得让出去。
多宝是儿子,让就让了,可是三丫,凭什么啊,大家都是闺女,都是“赔钱货”,怎么就没人让让她?
三丫因为地动失踪,不管是死是活,她能做到不幸灾乐祸就已经顶了天了,还让她把那个死丫头盼回来抢自己的东西?
做梦!
温婉全然不知宋琦内心所想,见小姐妹俩还想争执,出言劝了几句,之后起身离开胡同院。
——
温婉没有直接回家,去了都督府。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去找林潇月。
林潇月得知她来,心中欢喜,亲自来大门外把人接进去,一边往里走一边埋怨,“咱俩认识这么久,从来都是我去找你,可算是有一回你主动来找我了。”
温婉笑问,“所以你这是成天待在家里等着我上门?”
“那可不吗,等得我头发都快白了。”
林潇月直接把人带回自己房间,动手给她倒了茶。
等温婉接过,林潇月才在一旁坐下来,“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说吧,今儿特地上门,是有什么事求到我头上了?”
温婉不再拐弯抹角,“最近这段日子,康定伯府有没有什么宴会?”
林潇月疑惑,“你想去?”
“嗯。”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吗?况且你都不认识康定伯夫人,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俩单独见过面?”
“没有的事。”温婉说:“我只是想去见一个人。”
“谁?”
话已至此,温婉不再隐瞒,“这么跟你说吧,去年宁州那一带发生地动,我二伯子一家在逃难途中丢了个闺女,我们安排人找了大半年,一直杳无音信,直到……前些日子咱俩去了法华寺,回来的时候我在弥勒山脚见到了那个人。”
林潇月回想起当天与康定伯夫人客套的场景,温婉似乎就在旁边,一直跟那位病弱的五姑娘李怀茹说话。
想到什么,林潇月蓦地瞪大眼睛,“不会吧,你的意思是,那个病恹恹的五小姐是你二伯子家的孩子?”
“暂时还不能确定。所以才会请你想法子带我再去见一见,我这回多捎个人,李怀茹是不是我侄女,一眼就能认出。”
林潇月有些捋不过来,“你二伯子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出现在康定伯府?这儿可是京城,发生地动的是宁州,你确定没认错?”
“刚开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温婉轻叹:“后来暗卫们查了一下,康定伯夫妇是去年地动之前就回的乡,带着儿子回去祭祖,等再回来,他们家就多了个五小姐,我觉得这恐怕不是巧合。”
林潇月坐正了身子,“要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位五小姐就是你侄女儿了,既然是亲侄女儿,为什么当时她看到你没反应?”
“我也挺纳闷,不过后来一想,我当年上京的时候,小姑娘才三岁,没记住我的容貌挺正常。”
“那这可就有意思了。”林潇月啧啧两声,“我看康定伯夫人那样,也不像是会苛待她的人,小姑娘养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在那边没吃过苦头,康定伯府没准还真把她当成了嫡小姐,如果我的猜想没错她现在过得挺好,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坚持把人给领回来?”
温婉沉吟,“如果那个小姑娘真是我侄女,总不能因为别人家对她好就让她连自己亲生爹娘都不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