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当然不希望宋巍纳妾,可这种事,哪是她一个小妇人能擅自决定的?
一直以来是她仗着男人对自己的宠爱霸占着他,刻意忽略了他身边还应该有别的女人而已。
如今拿到明面上来说,温婉心中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儿。
“那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身边再出现其他女人,这辈子都不行,你会答应吗?”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说个不字,她马上就能哭出声来。
“好。”宋巍几乎没有犹豫,点头道:“你说如何便如何,都依你。”
温婉心下一软。
因为年龄差的关系,他比她成熟太多,也稳重太多,很多少年人哄姑娘家的甜言蜜语,他这儿都没有,也不知是不会,还是说不出口。
成亲这么多年,温婉印象最深的便是他偶尔会说的三个字:都依你。
刚上京那年,他想要拿掉孩子助她恢复嗓子的时候她没同意,隔天一早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结果被他当场抓住,但最终还是败在她的坚持下,那是他第一次对她说:都依你。
后来她去鸿文馆,因为不想让同窗看出自己已婚,所以回家的路上跟他商量往后不必每天来学堂外接她,他点点头,“都依你。”
而现在,自己提出让他一辈子都不准碰别的女人,不准再纳妾的荒唐要求,他竟然还是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都依你”。
都依你。
温婉觉得人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加起来都没有这三个字动听。
看着他成熟清隽容颜,温婉不觉湿了眼眶。
“哭什么?”宋巍伸出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温婉面上一热,随即羞窘地垂下眼睫,违心地回答:“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她本就隔他近,刚说完便听到他胸膛震出一声腹笑。
温婉面色更红,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他,“我一次又一次地对你提要求,一次比一次过分,你就不觉得我烦吗?”
宋巍低头看她,深邃的眼眸中可见温柔,“每天十二个时辰,我至少有五个时辰待在衙署里,剩下的七个时辰,我还得看书睡觉,能陪你的,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罢了,一个时辰,你能烦我什么?”
听到这话,温婉鼻尖一酸,之前一直忍着没落下来的泪像是决了堤,一个劲地往下滚。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宋巍倒也没劝她别哭,从袖袋里掏出巾帕,仔细替她拭去眼泪。
温婉哭了好久,哭到她自己都觉得丢脸才停下来。
再看向宋巍时,双眼已经肿了,她吸吸鼻子,“我妆是不是花了?是不是不好看了?”
宋巍:“你今日上妆了?”
温婉:“……”
刚哭过,就这么睡下去明早眼睛肯定会肿得更厉害,宋巍起身走到外间,推开门吩咐守在外面的云彩去煮两个鸡蛋来,亲自给温婉揉了揉才去净房沐浴。
回来时,温婉已经枕着方枕睡了过去。
婴儿床里的小奶娃也睡得格外香甜,宋巍弯腰给她盖上小毯子,这才回到榻上,挨着温婉身边躺下,长臂轻轻搂着她。
想来是宋巍那番话太能触动人心,温婉今夜梦到了他。
她梦到还在宁州的时候,梦到那片高粱地,梦到她追在他身后让他娶她,他回头,邃远的双眸染上几分笑意,问她是不是想好了。
小姑娘红着脸,无处安放的双手攥着衣摆,点头说想了好久,十里八村谁都不嫁只嫁给他。
紧跟着,画面再一转,是某回去镇上碰到暴雨天,雨停后他背着她过河。
她双手攀着他的肩,原本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逐渐感到暖和。
……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温婉尚未从怀缅的余韵中回过神来,下意识侧头,见旁边空落落的,男人早就起了身。
外间隐约传来柒宝被人逗弄时发出的兴奋啊啊声。
温婉穿好衣裳下榻,云彩耳朵尖,第一时间听到动静,把柒宝递给玲珑,自己端着脸盆巾布往内室来。
温婉在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里面的人看了看,眼睛没肿,完全没有昨夜哭过的迹象。
她松口气,问云彩,“老爷去衙署了?”
“天刚亮就去的。”云彩应道:“老爷说这几日忙,夫人又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您,所以不等夫人用早膳,先走了。”
温婉点点头,知道他忙,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想到昨夜宋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温婉心情格外的愉悦,“昨儿个晚上让府医去给庆哥儿看了,情况如何?”
提起那个居心叵测的小妇人,云彩当即就沉下脸,哼了哼,“她差点就爬床成功毁了老爷的清誉,夫人干嘛还关心她?”
要她说,这种人死不足惜,那都是她自找的!
“稚子无辜。”温婉拿过犀角梳,一绺一绺地梳理着长发,口中道:“她做的事虽然不太光明磊落,但她有句话说的好,千错万错都是她自己的错,跟四个月大的庆哥儿无关。”
玲珑抱着柒宝进来,闻言担忧道:“夫人只让救庆哥儿,他倒是因为救治及时已经有了好转,秦奶娘就不好了,先前听周奶娘说,秦奶娘似乎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
犹豫了一下,见温婉面色没什么变化,玲珑才又鼓起勇气道:“庆哥儿毕竟要喝奶,夫人若只救他,等他喝了奶,照样会再感染上的。”
“那能怨谁?”云彩半点不带同情,“要不是秦奶娘自己作死,不告假去见那个毒妇,哪会沾染上疫病闹出这么多事儿来害人害己?”
云彩是温婉身边的第一个丫鬟,玲珑是后面买来的,论资历,玲珑比不得云彩,再加上玲珑性子所致,当着夫人的面她也不好跟云彩争执,只看向温婉,“夫人,那您看要如何处置秦奶娘?”
温婉正在斟酌,外面突然有小厮的声音传来,“老爷回来了!”
温婉一愣。
不是说因着祭天大典,整个太常寺上上下下都忙得连轴转,宋巍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还是说出了别的事?
心里想着,动作上也没落后,温婉一拢衣襟,朝着外间走去,果然见到宋巍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外。
“相公?”温婉也顾不上自己还没梳洗好,只双目灼灼地望着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巍进了房,等云彩摘掉他肩上的披风才过来坐下,“病了,就回来了。”
“啊?”温婉被他吓一跳,“病了?是哪不舒服?”
难不成昨天让秦奶娘给传染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温婉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她小脸上全是担忧,宋巍没再绕弯,“做给外人看的。”
温婉好似明白了什么,“相公是怀疑朝中有人对你暗下黑手,所以将计就计装病告假回来?”
不等宋巍说话,她又问,“那相公有没有什么发现?”
宋巍摇头,“我入朝短短几年就升至正四品,光凭这点就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暗中想对付我的人不知凡几,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确定到底是谁。”
“那我让秦奶娘去引蛇出洞吧。”温婉道:“秦奶娘身上的时疫已经开始发作,她若是出去,暗中必定有人出来跟踪监视她,确定她是否真的患了能传染人的病,到时候咱们的人放机灵点儿,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宋巍听罢,弯起唇角,“婉婉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相公一大早出的门,温婉担心他还没睡够,让他去里屋躺会儿,自己披上斗篷蒙上口鼻,直接朝着倒座房去。
庆哥儿从昨天晚上就被隔离开来,没跟秦奶娘待在一个屋,今儿一早饿得扯着嗓子干嚎。
秦奶娘实在没办法,求了钱奶娘帮她喂几日。
温婉过来的时候,钱奶娘正抱着庆哥儿在自己房里喂奶。
听到婆子的声音说夫人来了,钱奶娘吓得小腿肚发软,赶紧把庆哥儿放回榻上,自己拉下衣襟匆匆出门去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