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明艳魅惑的一个女子,此时已经是满身的伤痕,若不是到了这个程度,估计她还不会开口。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几缕沾在唇边,苍白的脸、水雾朦胧的眼睛,眼睛里哀戚之色,都让她看起来格外地柔弱可怜。
只见她一双眼睛柔柔地看向谢安澜,那一双水润的眸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世子……”
谢安澜越是见她这样,越是不耐烦地看着她,“还跟我来这一套?你既是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一想,该跟我说些什么。若是不还没想好,我可以接着让人帮你继续想一想。”
那女子浑身一颤,立刻收回投注在谢安澜身上的目光,微微低下头去。
谢安澜见状,冷声开口道:“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知道世子能答应饶过奴婢一命,奴婢愿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世子。”
女子不再故作柔弱地说话,既然是谈条件,那语气必须得强硬一些,听起来也更有底气。
但谢安澜可不吃她这一套,“这位姑娘,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状况,眼下可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时候。你若是不愿意说些什么,那我就只有继续等着了,我只是怕姑娘你受不住。”
“若是我死了,你从我的嘴里可什么都问不出了。”
谢安澜闻言冷笑,“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你以为昨天晚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回去林府的路上?之前你都见了什么人,干了些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就算你死了,我还有下一个可以审问的人,你死不死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不过,”谢安澜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可是语气却更加森冷,“刑部的这些人经验都很丰富,下手的时候知道轻重,不会轻易叫你死了。”
而眼前这个女子也显然并不是一个死士,据一直看守着她的人回禀,自打被送进来之后,她并没有一丝一毫求死的意思,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她也没有想要自尽。
不过这就叫谢安澜更好奇了,一般被派去执行这种任务的人,都会是死士,宁愿死了,也不会把背后的主子被暴露。而这个女子却并不是个死士,那对她背后的人而言,无疑是危险的,难道她背后的那个人就放心派她来做这件事?
谢安澜说完这些之后,果然见得那女子浑身颤了一下,她不想死,也不想继续受这种折磨。
所以,就只好妥协。
“好,我说。”
“派我来这里做这件事的……是五殿下。”
果然,谢安澜眸光沉了沉,自己猜得没错。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五皇子的,也不知道他是躲去哪里去了。既然逃走了,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也就罢了,这都过了多久了,还想着回来搅事。
“他是怎么吩咐你的?”既然已经部署了一年多了,目标应该不仅仅是冲着自己儿子吧?毕竟那五皇子最最想除掉的可是另有其人。
“他吩咐奴婢顶替彩儿的身份,混进林府。然后伺机……杀了皇上。”
真正叫彩儿的那个女子已经做了冤死鬼,这个时候,只怕已经投了胎了。把她杀了之后,自己易容成了她的样子,装作是真正的彩儿将自己卖进了林府,然后一步一步地伺机接近林家二小姐。这样才有机会,在林家二小姐进宫的时候,跟在她身边一起进宫,然后再伺机下手。
“所以说,在皇上和皇后大婚的当日,行刺皇上的,也是你们的人?”虽然肯定是同一伙儿人,但谢安澜刻意肯定当日刺杀皇上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女子。她可没有办法消失一整天,而不被人发现。当时林府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也都将自己府里的侍女都一一查过了,而显然当日她的行动并没有什么问题。
“是。”这女子也果断地承认了,“当日对皇上动手的是我的一位师姐,在皇上大婚的前一天晚上,在我的掩护之下,她顺利地进到了林府,并且将伺候在林大小姐身边的雁容给杀了。她自己则易容成了雁容的样子,跟着林家大小姐一起进了皇宫。”
怪不得,这件事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到那个叫雁容的侍女,原来她早就被人给杀了,只怕不知道将尸体扔到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
“你们倒是懂得如何选恰当的时机。”
那个雁容在林灼华身边伺候多年,就算是易容,也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所以她们才会赶在林灼华嫁人的头一天晚上才将那雁容给杀了,然后易容成雁容的样子,这样虽然很匆忙,但是减轻了被人发现的风险。而到了第二天就是林灼华嫁进皇宫的日子了,雁容身为她要带进宫去的宫女,只需要一起在后面跟着就是了,不用说话也不用做什么,更是不会被人给看穿。
这也是她们选在大婚当天晚上就动手的原因,若是再迟了,很有可能就会被发现是冒充的了。
“你说那个人是你的师姐?你们是……江湖门派?”
“是,我们都是千红门的弟子。”
“千红门?”谢安澜微微皱眉,虽然他不涉身江湖,但是对江湖上门派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门派。
“我们是一个小门派,世子没听说过也是自然。不过我们门派虽小,但能进入的女子各个都是有些本事的。”
如此说来,这和千红门,里面全都是女子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这个门派最擅长的就是易容。”先一个是易容成林家大小姐身边侍女雁容的样子,后一个又是易容成了一个名叫‘彩儿’的姑娘,混到了林家二小姐的身边。显而易见,易容之术是她们的拿手绝活。
眼前这女子却是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这还真不是,她们千红门最厉害的可不是易容,而是蛊惑男人。可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在这位奕世子面前狼狈的样子,这样的话,她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谢安澜却没注意到她脸上的挫败之色,而是继续道:“那你们千红门又是怎么跟五皇子扯上关系的?”
“这个奴婢是真的不太清楚。只是我们门内,私下里常有人议论,说我们门主之前跟五殿下有些交情,如今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谢安澜心中暗自嗤笑一声,难怪这些人都不遗余力地帮他做事,原来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倒是不知道那五皇子跟千红门的门主两个人,究竟是互相利用,还是真的两情相悦。
但如今好歹也算是逮到了有关于五皇子的消息。
“这么说来,五皇子自逃亡之后,就一直住在你们……千红门?”
女子却摇了摇头,“不是。五殿下时常出去,只是偶尔才回来门内住两日,有时候我们门主也会跟着五殿下一起离开一阵儿,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看来五皇子还是贼心不死啊。他若是不生这些事,就这么隐身江湖之中,恐怕是真的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所以,对我儿子下毒,也是五皇子的意思?”
“是。不过,一开始的时候,这毒并不是给令公子准备的,而是……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
五皇子一直对皇位耿耿于怀,就算皇帝已登基多年,朝堂稳固,并无可下手之机,可他还是贼心不死。当初皇帝下诏准许女子同男子一样参加科考的时候,五皇子就趁机闹过一阵儿。当时民间反对的声浪很大,五皇子想要借此机会,引起百姓们对皇帝的激愤,从而顺势杀回京城,他想着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有很多人支持自己。谁愿意让那样一个枉顾祖宗礼法,竟然允许女子参加科考,跟男子同朝为官的人做皇帝呢?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股反对的声浪很快就弱了下去,民间甚至有不少的声音在支持这种允许女子参加科考的诏令。后来,甚至有不少大儒都站出来支持女子参加科考,反对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小。
五皇子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是气得不轻。
后来那年男女同场参加乡试,有男子带头罢考,其中也不乏他的功劳。
但却仍是缺乏支援,大多数还是如常地去参加了乡试、会试,毕竟没几个人愿意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
因为此事,五皇子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这样一个难得的可以名正言顺推翻自己那个六弟的机会就这溜走了。
其实在这几年里,五皇子想了很多办法,做了很多努力,但都是收效甚微。
五皇子以前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其实他若是能不钻牛角尖,静下心来仔细地想想,就能知道他成功的机会并不大。古往今来,大凡一个皇帝被推翻,要么是因为处于乱世,要么就是因为这个皇帝本身就很无能。
可是眼下呢?新皇登基之后,原本混沌一片的朝堂恢复了清明,大臣们也能静下心来为百姓们做点实事了,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起来,自然觉得这个皇帝不错。
再加上这个新皇并无什么不良嗜好,处理起朝政来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是个明君的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愿意冒险跟着他做造反的事情?虽然说富贵险中求,可真正能做到这五个字的大都是本来就一穷二白,没什么富贵的。但是这样的人,对五皇子来说也没有什么可利用之处,他也看不上。
也难怪五皇子最终找上了这个千红门。
谢安澜心想,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千红门,可见这个千红门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大的门派,只怕是一直在江湖的夹缝中求生存,这才敢豁出去了跟着五皇子一起来博一个远大的前程。
“既然那毒药是给公主准备的,那又为什么最后会下到了给我儿子的栗子糕里?”
“那毒药是皇后临盆之前,门主派人交给我的。说……若是皇后生下的是一个男孩儿,无论如何都要让我想办法进宫把那孩子给杀了。”
这也是五皇子的意思,他一直打着主意最终要杀了如今的皇上取而代之,并且将他和定安王一家合谋害死先皇的事情昭告天下,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而不是以一个谋逆叛贼的身份登上皇上,在史书上留下污点。
既然打的是这个主意,那理所当然地便不想让当今皇上留下子嗣,这样一来,就算是当今皇上死了,他坐上这皇位也不算是名正言顺,就算顺利坐上了皇位,恐怕也会留下后患。所以若是皇后生下的是一个皇子,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