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想了想,对谢安澜道:“还是去查一查吧,看那大理寺卿为何这样锲而不舍。”难道是他那幺女有什么缺憾?
要不然想不通啊,他们家无论是跟顾府,还是跟定安王府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为何偏盯住了翎儿不可?
谢安澜点了点头,“明天我就让人去查探一下。”他自己也很好奇,这个大理寺卿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随即又是玩笑道:“说不定人家就是看中了翎儿长得好看呢。”
顾立明旁的没什么长处,长得倒是不错,三个儿女的长相也是各个出挑。以那顾珏翎的容貌,纵然只是个花拳绣腿的,也不愁没人肯嫁。更别说,他还有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人也算是勤勉上进的。
欢颜也是笑,“人都是会老的,光是好看有什么用?”
“老了之后也会是个好看的老头子啊。”
欢颜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吗?”
众人皆知,定安王府奕世子是出了名的容貌出色,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有无数媒人在盯着他了。
谢安澜伸手轻拨了一下小几上花觚里插着的几枝腊梅,轻声道:“作为定安王府的世子,容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欢颜闻言,心情也沉了下来,想到当初自己第一次跟谢安澜见面时,他孱弱苍白、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的样子,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他是中了毒。若他不是定安王府的世子,也就不用遭受那些了。
既然恰好话说到这里了,有些本打算迟些日子再跟欢颜开口的事情,也便借着这机会说了吧。
“明年开春,等天气暖和了,我就打算带着康儿先从蹲马步开始打基础。”
说完之后,谢安澜开始打量欢颜脸上的神色,只见欢颜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微微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她虽然心疼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要吃这种苦,可是身为定安王府的子嗣,他必须得承受这些。欢颜只能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让他从小就知道吃苦,省得将来长成跟京里的那些纨绔子弟们一个样子。
气氛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之后,倒是欢颜先转开话头,“母妃说,过两天带我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自她有喜的消息传开之后,我们都还没有进宫恭贺过。”
“嗯,去看看也好。焕廷之前还跟我说,说如今宫里只有她一个年轻女子,又不能跟下面的人聊天谈心,想让你多进宫去陪皇后说说话。”
欢颜听了这话,不由暗笑着摇头,“皇上该不会想着等秀女进了宫之后,册了妃嫔什么的,就有人陪皇后说话,她在宫里就不孤单了吧?”
男人都是这么想的?
只怕皇后娘娘宁愿用一辈子都没个同龄人聊天,去换皇上这辈子不选秀女、不册妃嫔。
谢安澜探过身子,伸出胳膊来捏了一下欢颜的脸颊,失笑道:“皇上可没那么傻。只是……”
他略顿了顿,方接着道:“焕廷他跟我不一样,他是皇上,就注定不可能一辈子只娶一个人。他能做的,也只是给自己的皇后足够的尊严和体面罢了。”
这所谓的尊严和体面,无外乎就是,皇长子必须是从皇后的肚子里出来的。等秀女进宫,册了妃嫔之后,不独宠某一人,后宫之事全权交给皇后打理,皇上一概不插手干预。
对于一个皇后来说,做到这样已经是足够了。但作为一个女人,却远远不够。但想来,当林家大小姐决定在那日诗会上拔得头筹的时候,就已经能预想到了这些。
身为一国之君,皇帝的心里装的是江山社稷,已再容不下更多的位置去给一个女人了。无论是皇后还是嫔妃,都不可能得到皇上的真心。
就如同先皇后,她自打进宫之后就一直受宠,可到了关键时候,皇帝还是下得去狠心要了她的性命。
但是对于天底下大多数女人来说,进宫为妃仍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因为纵然她们无法进宫,过得还不是这样的日子。凡是有些身份的男子,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说那些普通百姓吧,手里略有点钱了,就想着先纳房妾室来,就更别说是贵门公子了。
反正一样都是得不到一个男人全然真心的对待,倒还不如进宫去,还能博得一个尊贵的头衔,受人朝拜。
想到这里,欢颜颇有些感慨地对谢安澜道:“我以后定会对你再好一些的。”成亲这么多年,谢安澜从未动过其他心思,也实属难得了。天下之间像他这样的男子并不多,自己是该庆幸。
却见谢安澜闻言,眸中光芒一动,便是站起身来走到欢颜的面前,弯腰将她抱起,“不用以后,眼下就可以对我好一些。”
谢安澜凑在欢颜耳边,声音放得低低的,欢颜只觉得耳朵发痒,急忙红着脸道:“你别闹,马上就要去膳厅跟父王还有母妃一起吃晚饭了。”
“那可真遗憾。”谢安澜朝着欢颜笑了笑,继而将她重新放在榻上。
欢颜这才明白谢安澜是故意捉弄自己,一双眼睛朝着他瞪过去,但因为脸颊上红晕未退,不仅未见凶狠之意,反而漾出几分娇嗔的意味,谢安澜心中一热,便是低头在欢颜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继而低声道:“恼了?没关系,今天晚上我让你跟我讨回来,你要怎样都可以。”
暧昧之意不减反赠。
欢颜又羞又恼,拿了榻上的一个大迎枕就朝着谢安澜砸了过去,并且嗔道:“谢安澜!”
而恰好这时候已经洗漱了一番的康儿走到门外,听到这声音,还以为是怎么了,迈着一双小短腿就奔了进来,“娘亲,你怎么了?爹爹欺负你了?”
小家伙紧张地跑进来,却看到自己娘亲安然无恙地在榻上坐着,满脸的绯红,而爹爹则抱着迎枕,笑着朝自己望过来,不像是吵架的样子。
不过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吵架是什么样子,但是上次他跟着祖母去威北侯府的时候,跟威北候的小儿子玩儿得挺投契的,听他说,他父母就经常吵架,每次吵架他都害怕得很。据他虽说,他父母吵架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头,一张脸拉得老长,很生气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打人一样。
但是看眼前自己父母这样子,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应该不是在吵架。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开口问了自己的父母,“爹爹、娘亲,你们这是在吵架吗?”
谢安澜将手中的迎枕放回到榻上,笑着抱起自己的儿子,“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有,就听说,有些父母吵架是会互相直呼对方的名字的。”
谢安澜闻言失笑,捏了捏自己儿子的鼻子,“你娘亲对我不是从来都是直呼名字的?”
“可是……方才那一声,听起来跟平常的不太一样。”
“我和你娘亲只是在……商讨一些事情,并没有吵架。”谢安澜不欲在自己跟欢颜究竟吵没吵架的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便是接着道:“走吧,我们去膳厅,先去等着祖父和祖母好不好?”
“好。”康儿果然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欢颜无奈地笑了笑,也是起身随他们父子一起去了膳厅。
仔细想来,自己跟谢安澜两个人的确是没怎么吵过架,一来是他们两个人本来就都是这样的性格,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要去保持冷静。二来,他们两个都共同地认为,吵架这种事情实在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吵了也不会吵出什么结果来。
三日之后,欢颜便是跟定安王妃一起进宫去给皇后道贺,并且还带上了康儿。这是太后特意派人来嘱咐的,她也是许久没有见着康儿来,想看看他。而且也是想借着康儿,来让皇后沾沾他的福气,好一举生下个皇子。
见着康儿,皇后也是很欢喜,拉着说了好久的话。见他小小年纪就口齿伶俐,见了大人问话也是不急不躁的,一一得体地应了,便不由得暗自感慨,到底是定安王府出来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比同龄的小孩要稳重许多。
若是欢颜得知了皇后此时心里的想法,少不得要暗自抹一把汗,皇后娘娘,那是你不知道这小泼猴私下里是什么样子。
不过她也为此而暗自骄傲,纵然私底下怎么闹腾,但是在外人面前,这孩子总是大方得宜的,小小年纪就不失王侯公子的风范,叫她很是欣慰。
在太后这里陪着聊了一会儿之后,太后便是对欢颜和林灼华道:“你们两个年轻人也不必陪着哀家和定安王妃了。皇后整天呆在皇宫里也是无聊,世子妃,你便陪她走一走,逛一逛,也省得她觉得烦闷。”
“母后言重了,有母后和众位太妃的关照,臣妾哪里会觉得烦闷?”
“好了。”太后笑着摆了摆手,“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吧,哀家和定安王妃还有单独的话要聊呢,怎么能让你们听着?”
这话明显是玩笑话,林灼华和欢颜两个人也都笑了笑,随即告退走了出去。不过,康儿那孩子倒是被太后留了下来。
欢颜和林灼华并不熟,但好在欢颜自嫁进定安王府这些年以来,客套寒暄的本事是日益见长,而林灼华本来就是高门之女,从小打大都免不了应酬,所以练就了纵然是跟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也能迅速聊起来的本事,所以两个人边在御花园里逛着,便说着话,倒也不觉得尴尬。
“前面就是暖房了,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
定安王府也有暖房,不过肯定是没有这御花园里的大,欢颜笑着点了点头,随着皇后一起进了暖房,只见里面姹紫嫣红,各色的花都竞相开放着。
这新年要到了,到时候宫里各殿内都要摆上新鲜的花枝,也是辛苦宫里的花匠了。
“走了这许久了,皇后娘娘坐会儿吧。”暖房里正好布置得有桌椅。
两人坐下之后,欢颜便问了她,怀相可还好这类的话。
林灼华点了点头,“怀相挺好的,一直也没有觉得恶心想吐过。母后都说,这孩子是个知道心疼人的,也不折腾自己的母亲。”
“是啊,到底是皇上的头个孩子,知道稳重。”欢颜笑着道。
两个人便是接着说起了过年时安排的事情,欢颜想着皇后如今都有了身子了,太后肯定不会让她再操劳过年时宫里的各项安排了。这过年一年只有一次,各项事情安排起来太繁杂,以皇后现在的状况已经不能承担了。
“是,母后已经跟我说了,这次过年的各项事宜,还是由她来操持。”说着,轻叹了一口气,“真是辛苦母后了,本来她就应该什么都不操劳,只颐享天年就好了。可如今我这一有了身孕,这过年大大小小的时候,还得母后来操持。不过,等到明年就好了,明年……秀女就要入宫了,以后就算我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劳母后来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