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华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道：“嗯，觉得这步摇的样式挺好看的，就一直戴着了。”说话的时候，却是不由得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妹妹。

只见林灼妍盯着林灼华头上的芙蓉步摇看得出神，“这样式确实是不错，姐姐能取下来，让我看看吗？等回去之后，我将这样子画下来，也叫人照着样子给我打一个。”

林灼华心中暗暗猜疑，难道妍儿是知道这支步摇对自己而言的意味了吗？可是随即便暗暗摇了摇头，这支步摇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除了自己之外，只有贴身伺候自己的绿倚知道，再没有第三个人了。妍儿怎么会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心虚，所以又多想了。

这么一番想罢，林灼华取下头上的步摇递给了林灼妍。

而林灼妍结果之后，将那步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圈，也便还给林灼华了。

林老夫人和林夫人心里都觉得有些奇怪，华儿从小就宠着妍儿，但凡是妍儿开口说喜欢她的什么东西，华儿从来不吝啬，当场就会给了的。可是这步摇……华儿真就这么喜欢？

到了晌午时分，林灼华留她们在宫里吃午膳，太后还特意让人给她们加了几道菜，也就相当于是太后赏赐的了。

吃过午膳之后，眼见着是不能再多留了，林老夫人她们这才依依不舍地告退。

看着孙女红了眼眶，林老夫人连忙嘱咐她道：“你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了，要高高兴兴的，不然会有损肚子里的孩子的。你也不用太伤心，等到了过年的时候，我和你母亲还有你妹妹就又要来进宫请安了，到时候还可以再见到，算起来也没有几日了。”

林灼华点了点头，“我知道。”

“好了，我们走了。”

林灼妍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这才跟着自己的祖母和母亲一起走了出去。

前头有一太监领着她们，林灼妍却一直低着头，满腹心事的样子。

眼见着就要出了寝宫的大门了，林灼妍突然停下了脚步，匆匆丢下一句，“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句重要的话没有跟姐姐说。”就转身跑着回去了。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林老夫人她们两个都愣住了，没能及时拦住林灼妍，而在殿外候着的那些宫人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毕竟她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她们也在犹豫该不该上前拦下来，就在她们犹豫的这功夫，林灼妍已经快步跑到了殿内。

林灼华刚刚坐下抹了两把眼泪，就看到自己的妹妹突然跑了回来，不由惊呆了。

“姐姐，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

林灼华愣了片刻，继而点了点头，她有预感，妹妹要跟自己说的，不外乎还是跟皇上有关的事情，但逃避也不是办法。

林灼华便是示意宫人们都退下，而这次也包括了她的贴身侍女绿倚。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就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就连已经反应过来，随后追了过来的林老夫人她们也被拦在了外面。

“妍儿，你要跟我说什么？”

“姐姐你后悔吗？”

林灼华没想到自自己妹妹口中问出的会是这么一句话，她略斟酌了一下，才回答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后悔。”

“这话究竟是姐姐你硬是逞强，还是真心之言？”

林灼华更是诧异了，妍儿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等不来自己姐姐的回答，林灼妍轻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姐姐你以后……善自珍重吧。妹妹告辞了。”

说完之后，也不待林灼华说什么，她自己便是转身离去了。留下林灼华一人一脸莫名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妹妹方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到林灼妍从殿内走出来，林夫人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跑回去了？”

“我是想跟姐姐说声抱歉，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林灼妍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抱歉的意味。

但是林老夫人和林夫人都没有怀疑，林夫人以为自己这二女儿终于想通了，如今看她姐姐怀了皇上的孩子，也打算从心底里放弃了，所以特意跑回去跟自己的姐姐道了歉。

而老夫人则以为之前林灼华和林灼妍这姐妹两个是因为什么闹了矛盾，林灼妍特意跑回去，单独跟自己的姐姐说了几句话，把这个误会给解开了。

所以，她们二人都是一身轻松地带着林灼妍离开皇宫，回了林家。

但是回到林家之后的第二天，林灼妍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去了碧华斋，昨日进宫的时候，她特意跟姐姐借了那支步摇仔细地看了看，一般但凡是有些名气的首饰铺子，都会在自家的首饰上刻上落款。结果也正如她所料，那支步摇上果然有落款，上面碧华斋三个字清晰可见。

坐在马车上，林灼妍的侍女却在一旁劝她，“小姐，还是算了吧。这毕竟是大小姐的私事，而且大小姐都已经嫁人了，万一真的查到什么……只怕于我们整个林府都有连累啊。”

林灼妍的态度却很坚决，“你怕什么，这件事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而已。只要你不说，难道我还会说出去吗？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难道我还能害她不成？”

林灼妍的侍女见自家小姐主意已定，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也就不再开口。

只是她还是有些忐忑，这二小姐要查的……可是大小姐的私情啊。这万一要是不小心让人知道了，那林家也是躲不过去的啊。

早知道那天二小姐说要去大小姐原来的屋里看看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拦着的。

结果没想到竟是叫二小姐发现了大小姐的私情……

那几天家里客人盈门，都是来恭贺大小姐怀了身孕的，二小姐不想凑过去说话，就想躲在后院里。结果那天也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想的，就说要去大小姐原来住的屋子里看看。

大小姐离开之后，她屋里的东西都没怎么动过，她书架上的那些书，除了带了几册孤本进宫，其他的都尽数留了下来。

二小姐当时就无聊地拿了几本翻看，谁知道竟是从其中一本里发现了一纸花笺，上面只写了两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字迹娟秀，明显就是出自大小姐之手。应该是大小姐随手将这花笺夹在书里，结果给忘了。

字迹虽然是侍女，但因为是从小跟在二小姐身边，所以认得些字，也读了一些诗词，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当即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再看二小姐时，只见她已经变了脸色，死死地盯着那一纸花笺，好像是要把那花笺瞪出个洞来一样。

半晌之后，方才颤抖着声音道：“姐姐她怎么会？她竟然……她竟然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那她为什么还……？”

虽然二小姐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是自己听得明白，大小姐既然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那当初诗会上就应该隐藏自己的实力，为何还要锋芒毕露，况且这中间还有一个二小姐，那个时候大小姐已经知道二小姐对皇上的心思了，大小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二小姐都不应该去争取那皇后的位置啊。

“你说，姐姐喜欢的那个男子会是谁？”她们这些闺阁女子，平日里也没机会出去，只有旁人家有了什么红白事，或者是办什么诗会、赏花会之类的才能出去。那这么说来的话，姐姐就算是喜欢上了什么人，也应该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既然如此，姐姐又为什么不直接跟长辈们说了，难道还怕他们不同意吗？

而且，皇上他……皇上他若是知道姐姐心里有另外一个男人的话……这对皇上也不公平啊，自己的妻子心里还念着别的男人，这事儿怎么说也……

“也许，大小姐只是喜欢这句子，随手写了下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没有其他的意思吗？那为什么要特意夹进书里？还是说，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林灼妍就这样再心里纠结着，可是这事儿却是谁也不敢说。结果很快就接到了太后的懿旨，说要宣林家的女眷进宫。

在进宫的这一路上，她就在想，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既然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又为什么不能大胆地说出来？请求长辈们成全了这桩婚事？

她心中有过很多猜想，那男子或许是哪个府邸的下人，姐姐知道自己和那男人身份悬殊，家里人不会答应，所以才放弃。亦或者，姐姐喜欢上的那个男人已经娶了正妻，而她作为林家的嫡长女是不可能去给人做妾的，这才下定决心去进了皇宫，以期望终生不复相见……

等到了皇宫，见到了姐姐，她却有些摸不准了，因为姐姐看起来……很高兴，过得很好，不像是被情丝折磨的样子。

难道嫁进皇宫这半年，她已经全然将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给忘了？

而她同时注意到了，姐姐的发上海戴着那支芙蓉步摇。

当初姐姐还未嫁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奇怪，那步摇看起来不是新样式，而且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姐姐为何却一直戴着。

这都半年过去了，姐姐对这支步摇还是情有独钟，她就更加怀疑，这支步摇对姐姐来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意义。

难道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

她便借口自己想找人打一个一模一样的，向姐姐开口借了这支步摇。

而姐姐的反应，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支步摇对姐姐而言果然非同寻常。这支步摇看起来并不名贵，雕工也属一般，实在算不得什么上乘的好货。照姐姐的性子，若是自己这般开口了，她定会顺水推舟地说，既然自己喜欢，那就送给自己好了。

可是姐姐没有说，她只是借给自己看看，然后就收了回去。自己离开的时候，姐姐赏赐了不少首饰给自己，各个都比那步摇名贵，可却依旧舍得将那支步摇赏给自己……

林灼妍就更加笃定，那步摇肯定是姐姐喜欢的那个男子送给她的。

一想到姐姐至今都还戴着那男子送给她的步摇，林灼妍心里就替皇上抱不平，连孩子都有了，难道姐姐还不能将那男子给忘掉吗？那又将皇上置于何地？

所以她想要将那男子找出来，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姐姐这般念念不忘。如果那支芙蓉步摇真的是那男子送的，不知道能不能在碧华斋找到什么线索，虽然时间过去得有点久了，可是账本应该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