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图欣坐进了椅子里,将罗科索夫斯基的那把手枪重新推回到他的面前,不动神色地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把您的手枪收好,小心别走火了。还有,我和军事委员同志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您这个做主人的,可不称职哦。”
罗科索夫斯基拿起桌上的手枪,重新插进了枪套,冲格里萨使了一个眼色。格里萨点点头,收起了手枪带着两名战士走了出去。等格里萨出去后,罗科索夫斯基大度地对加米涅夫说:“政治副军长,您站的时间够长了,请坐下吧。”
没过一会儿,格里萨和一名战士抬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茶炊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的战士手里托着一个摆满东西的大托盘。两人把茶炊放在桌上后,格里萨又转过身,从身后战士手里的托盘里,将茶杯、茶壶、摆着方糖的碟子、装蜂蜜的瓶子、装着军用黑面包干的盘子、切成片的****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上。
茶炊,又称为茶汤壶。一种铜制的有两层壁四围灌水,在中间烧火的烧水壶。罗科索夫斯基拿起茶杯打了一杯热茶,礼貌地问:“军事委员同志,您要几块放糖啊?”
“不用放糖。”瓦舒金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后,就一把抢过了罗科索夫斯基手里的茶杯。只见他用小茶勺舀了一勺蜂蜜送进口里含着,接着将嘴贴着茶杯,带着响声一口一口地吮茶。他的脸被茶的热气烘得红扑扑的,透着务必的幸福与满足。
罗科索夫斯基看到瓦舒金的这种喝茶方式,不由哑然失笑。他又倒了一杯茶,问普图欣:“将军同志,您要几块方糖?”
“还是我自己来吧。”普图欣说着,从罗科索夫斯基的手里接过了茶杯,将两块方糖放进杯子后,用小茶勺轻轻地搅拌起来。看茶杯里的方糖完全融化后,他把茶勺放在一旁,抬头望着罗科索夫斯基,问道:“说说吧,将军同志,您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您难道不知道擅自扣留上级指挥员的行为,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当事人都被会送上军事法庭,甚至还会被法庭判处死刑吗?”
“将军同志,这些我都知道。”罗科索夫斯基一脸苦涩地回答说。
“既然知道,那您还命人把我们扣押起来?”坐在旁边的加米涅夫气呼呼地说:“您不光自己找死,还拖着这么多战士陪您一起死。”
加米涅夫抱怨的这几句话,瓦舒金听了以后,只是哼了一声,继续用他独特的方式继续喝茶。而普图欣则抬手打断了加米涅夫后面的话,望着罗科索夫斯基不解地问:“将军同志,您能告诉我,您这样做的原因吗?”
罗科索夫斯基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说:“假如我告诉你们,说德国人和我们之间的战争,很快就要爆发了,你们会相信吗?”
普图欣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对罗科索夫斯基瞧了一眼,表示不相信地摇摇头,同时还苦笑一下:“将军同志,您不觉得您在危言耸听吗?我们的部队正在向边境集结,虽然一直是在秘密进行,但只要德国人不是瞎子,他们一定会察觉到我们的行动。您认为他们会这么蠢,朝我们重兵集结的地方发起进攻吗?”
罗科索夫斯基没有吱声,他心里在考虑该如何答复普图欣的疑问。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想告诉您的是:您错了,而且错得还很离谱。”普图欣将军不住嘴地说下去:“您完全陷入了臆想之中,以为德国人在国境线上搞一点小动作,九十要进攻我们的前兆。所以才会匆匆忙忙地搞一个不知所谓的备战演习,而且由于担心我们强行让您终止这个演习,所以才感冒大不韪将我们都扣押起来。”
听到普图欣这番话,罗科索夫斯基忽然感到了极度的疲倦,伸手抓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猛地喝了几口水以后,大声地说:“普图欣将军,您能听我解释吗?”
普图欣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罗科索夫斯基说下去。可没等罗科索夫斯基开口,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刚从城里防空阵地返回、风尘仆仆的马斯洛夫出现在门口。看到屋里的情景,他不禁大吃一惊,快步来到罗科索夫斯基的面前,用手指着那些端着枪的警卫战士,大声地问:“军长同志,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的战士为什么会把枪指向军事委员他们?”不等罗科索夫斯基回答,他便转身命令屋里的战士,“都把枪放下。”
可惜办公室里的这些警卫战士,都是格里萨的心腹,根本就没有理睬马斯洛夫,黑洞洞的枪口,依旧指向正在喝茶的瓦舒金、普图欣和加米涅夫他们三人。
“参谋长同志,您不要着急,听我向您解释。”罗科索夫斯基面对几人朗声说道:“你们肯定都以为我神经错乱了,所以才会下达一系列荒唐的命令。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的神智很清楚,我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德国人很快就要向我们发起进攻了。作为日托米尔的卫戍司令和第九机械化军的军长,在这种情况下,总要做点什么,所以我才暂时把你们几人扣押起来。”
瓦舒金听完罗科索夫斯基的话,将手里的空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顿,站起来义正严词地说道:“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说要加强城市的备战,也就是等于说敌人有可能几乎深入我们祖国的深处。那么,说得好一些,这是荒唐无稽的想法,说得不好一些,完全就是失败主义的表现嘛。”
罗科索夫斯基没有和瓦舒金争论,而是抬手看了看表,见时针已指向了下午六点,离那名德军司务长向我军投诚的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他瘪了瘪嘴对瓦舒金说:“军事委员同志,如果德军要对我们发起进攻的话,肯定事先会有一些征兆。请您再耐心地等几个小时,没准我就能向您提供有说服力的证据了。”
“好吧,那我就等您三个小时。”瓦舒金气呼呼地说:“如果到时您还没有证据说服我们,就请放我们走。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的。”
罗科索夫斯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军事委员同志,既然您答应不再追究,那事情就好办了。这样吧,假如到十点,还没收到任何可以证实德军将发起进攻的情报,我就放您离开,同时我本人也听凭您处置。”
达成协议后,大家重新坐下喝茶。俄罗斯人很奇怪,不管之间有多大的矛盾,但只要坐在一起喝茶,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即就会变得融洽起来。
在喝茶的五个人中间,最心不在焉的是参谋长马斯洛夫,他不停地抬手看表,还不时用担忧的目光望罗科索夫斯基一眼。可罗科索夫斯基和另外几人,却如同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谈笑风生,丝毫没注意到坐卧不安的马斯洛夫。
当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半时,房门再度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名参谋。他快步地来到了罗科索夫斯基的面前,从夹在腋下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电报纸,递给了罗科索夫斯基,随后他又敬了一个礼,转身走出了房间。
罗科索夫斯基看完电报后,将电报递给了瓦舒金,笑着说道:“军事委员同志,您看看,这是军区首长发给您的电报,说有一名自称为德共/党员的德军司务长,向我边防部队投诚,据他供称,德军正在进入出发地域,将在22日晨向我们发动进攻。您这下明白我为什么让部队开展战备演习了吧?”
瓦舒金看完电报后,随手递给了普图欣,不以为然地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这份电报又能说明什么呢?这个投诚者也许是德国将军为了挑起两国的冲突,而故意派来的。”
对于瓦舒金的怀疑,罗科索夫斯基态度坚决地说:“军事委员同志,您说得不对,我认为投诚者说的都是实话。”说完这句话以后,他不禁为这位投诚者的命运担心起来,因为苏德战争爆发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音讯了。有人说他被枪毙了;也有人说他在渡河时,就被我们的边防军开枪打伤,交代完情报后就死了;也有人说,苏德战争爆发后,他死于德军的炮击。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位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厚一笔的投诚者,后来消失得无声无息。
普图欣看完电报后,抬头问罗科索夫斯基:“我们该怎么办?”
“应该立即命令所有的部队进入一级战斗准备。”罗科索夫斯基向他建议道:“不过在此之前,首先应该向莫斯科报告。”
“没错,罗科索夫斯基同志说得对,应该把这件事情向莫斯科报告。”瓦舒金此刻忘记了自己“囚徒”的身份,直接吩咐马斯洛夫:“参谋长同志,您去给军区值班室发个电报,请他们将这件事转告给军区参谋长普尔卡耶夫,让他立即将此事上报给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