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在几天前,就算是方面军司令员,如果当众提出在德军的凶猛攻势下,部队应该转入防御的提议,都有可能遭到来自上级的呵斥,被认为是失败主义论调。可如今,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就算卢金和罗科索夫斯基这样级别的指挥员,也能名正言顺地讨论如何让部队安全撤退的问题了。
卢金停顿了片刻,忽然又问道:“军长同志,我听说您现在城外设立了不少的检查站,专门收容那些从前线退下来、被打散的零星小分队,有这事吗?”
罗科索夫斯基虽然不知道卢金问这话的目地,但还是站起身如实地回答说:“司令员同志,虽然这些指战员们打了败仗,从前线退了下来,但却不是他们的责任,而是由于我们对战争的准备不足,被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我之所以收容他们,是因为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比临时征召的新兵强得多,只要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配上有能力的指挥员,抓紧时间训练一下,他们很快就能成为我们军中的精锐力量。”
卢金面带笑容听完罗科索夫斯基的解释,然后抬起右手向下压了压:“请坐下吧,我的军长同志。我之所以问起这件事情,不是要责备您;相反,我还要表扬您做得对。”说着,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办公桌的后面来回走动着,继续说道,“我们在众多地区的退却,只是战术上的暂时失利,与这些撤退的战士无关,他们在前线和德国人打过好几次,已尽了作为一名军人应尽的责任了。”
罗科索夫斯基等卢金说完后,试探地问:“司令员同志,如果我们要放弃舍佩托夫卡的话,那么存放在军用仓库里的武器弹药和各种物资,该怎么处理呢?”
“这些武器弹药和物资必须立即转移,我们一粒子弹一片面包都不能给德国人留下。”卢金在表完态以后,又接着往下说:“我已经命令集团军军需官马兰金上校,把各军用仓库的负责人召集起来开会,了解后撤物资需要多少的车皮。”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喊报告的声音,接着一名中年军官大步地走进了指挥部,先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罗科索夫斯基,冲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抬手向卢金敬礼后,报告说:“司令员同志,后撤物资所需要的车皮数量,我已经全部统计出来了”
卢金接过马兰金手里的报告,用空着的手朝罗科索夫斯基旁边的空位指了指,“上校,请坐吧。”他重新坐下后,在看文件前,先为两人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上校,这位是第九机械化军军长罗科索夫斯基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同志,这位是集团军军需官马兰金上校。”
“您好!”“您好!”两人站起来互相握了一下手,又重新坐下,静静地看着正在阅读文件的卢金。
卢金看完文件后,随手往桌上一放,然后皱着眉头问马兰金:“上校,转移仓库里的物资,居然要这么多火车皮吗?要知道,就算是在和平时期,也很难一下调集这么多车皮。”
马兰金连忙站起身,恭谨地回答说:“是的,司令员同志,这是我和十几名军用仓库的负责人,经过反复核算所得出的数字。而且就算能调集这么多车皮,要将所有的物资运走,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您也知道,仓库里存放的,可都是供给西南方面军的军用物资啊。”
“我的天啊,居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听到马兰金这么说,卢金不禁轻呼了一声,“德国人能给我们这么长的时间,让我们将物资全部转移吗?”
罗科索夫斯基这时插嘴说:“司令员同志,我有两个办法,可以避免仓库里的物资,落到德国人的手里。”
正在焦头烂额的两人,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顿时眼前一亮。马兰金迫不及待地催促说:“将军同志,把您的想法说来听听吧。”
“在军用仓库里安放炸药,等我军撤出舍佩托夫卡的时候,将所有的仓库统统炸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的第一个建议后,便停了下来,耐心地等着两人的回应。
卢金和马兰金对视一眼后,摇了摇头说:“这种方案是下下之策,除非是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使用。况且随着我军后继部队的到来,没准我们可以在这里挡住敌人。要是在仓库里安装了炸药的话,一旦遇到轰炸或者德军奸细的破坏,里面的物资就全部完蛋了。”
听到自己的第一个建议被否定了,罗科索夫斯基没有气馁,又接着说第二个方案:“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把仓库里的武器弹药和物资,分发给有需要的部队。这样一来,就可以大大地降低仓库里的物资库存,就算将来要转移,也可以大大地减少所需的车皮数量。”
“不行,坚决不行。”罗科索夫斯基的话刚说完,马兰金就立即开口反对:“没有上级的命令,谁也不能随便动用仓库里的物资。”说到这里,他用目光盯着罗科索夫斯基,语重心长地补充该说,“将军同志,前两天我让您拉走的火炮,还是我经过仓库的负责人反复协商,并一再向他们强调这些技术装备在保卫舍佩托夫卡的战斗中,将起着重要的作用,他们才勉强同意调拨给你们的。”
“上校。”卢金不等马兰金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认为罗科索夫斯基同志的这个建议很好,我们应该用仓库里的武器弹药,将更多的人武装起来。”
“司令员同志,这样可不行。”听到卢金的这种说法,马兰金顿时急了,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提高嗓门说道:“没有经过上级的允许,擅自动用军用仓库里的物资,是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罗科索夫斯基知道马兰金说的都是事实,但他却相信卢金在这个非常时期,为了守住舍佩托夫卡,保护这里的军用仓库,完全有可能会做出一个冒险的决定。
果不其然,卢金在经过短暂的思索后,果断地宣布:“上校同志,从即日起,凡由前线来领弹药、油料、给养和战斗装备的人员,即使他们没有携带领取作战物资的申请单据,也一律如数发放。”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然后又说道,“这事我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是!”见卢金如此固执己见,马兰金也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卢金又和罗科索夫斯基交谈几句,谈了自己对舍佩托夫卡西面防御部署的一些看法后,便打发他回自己的部队。
送罗科索夫斯基出来的,正是刚刚的那名中士。罗科索夫斯基走到屋外,和中士握手告别时,随口问了一句:“中士同志,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
中士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的问话,忽然来了个立正,挺直身体问道:“将军同志,是根据条例回答吗?”
见到这个中士古板的样子,罗科索夫斯基不禁暗自好笑,便顺着他的语气随口说了一句:“就按照条例回答吧!”
“瓦斯科夫,中士瓦斯科夫。将军同志!”中士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哦,原来您姓瓦斯科夫。”罗科索夫斯基点着头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正想说话时,猛然想起了自己在某本小说中,曾经看到过这个姓,不禁打了个哆嗦,抬手一把抓住中士的肩膀,紧张地问:“瓦斯科夫同志,您的本名和父名呢?”
中士奇怪地望了罗科索夫斯基一眼,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奇怪的表现,但还是遵命将自己的全名报了出来:“将军同志,我的全名叫菲道特·叶甫格拉维奇·瓦斯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