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副院长没让两人进到小区里面,而是鬼鬼祟祟的一个人跑了出来,把两人拉扯到河边公园里找个凉亭坐着聊。
他的确很忌惮徐立正,这小区中还不只他一个五京大学的老师,生怕给人看到。
“陈光你也别笑话我,我身不由己的。再年轻二十岁,我就站出去和你们一起作证了,但现在……”韩老头有些羞愧的说着。
陈光打断了他的话,“韩副院长你别这样说,我都明白的,你肯给我这些东西我已经很感谢了。”
拿在陈光手上的,是一份名单,名字不多,聊聊数人而已,但和陈光自己整理的那些名单不同,这里面全是这些年学院里进进出出的年轻女职工。
有大约一半陈光这些学生都知道,毕竟王仁行事张狂,和人一起坐在学校外面小店吃早饭这种事情也没多避讳。
但还有三两人是在学生们的传言之外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你可以说他的生活作风有问题,但这无关痛痒,真正重要的,是摆在最上面的那个名字,被韩副院长特意黑字加粗了的人。
郭明,王胖子的上一任政教处主任。
在郭明还是主任的时候,王胖子只是个刚调来学院参与行政管理的干事,才脱离校警的行列不久。
那时候陈光都还没进校,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在韩副院长提供的资料里写道,这名叫郭明的前主任工作能力不差,为人也正直得多,稳稳当当的干了十年,也没出什么篓子。
可在王仁过来后不到半年,他辞职了。
并非升迁,也不是平调,这个行事有章法,为人颇正直的主任干脆利落的选择了从学校里辞职。
这里面必有文章,郭明从学院里收拾东西走人时。没有任何一人敢去送他,唯独老韩事后悄悄找上他,与他喝了一桌壮行酒,这才知道其中缘故。
郭明是被王仁生生逼走的。王胖子并没有用什么了不得的手段,他只是一挥手,召来当初他混迹社会上时的那些狐朋狗友,隔三差五的去堵郭明,见着一次就打一次。却偏偏不把人打残,只不断的恶心你。
郭明一直都撑着,直到有一天,他女儿从幼儿园放学之后,在王仁那些酒肉朋友“护送”下回了家,这个可怜的前主任崩溃了。
这种事说来可笑,职场斗争里怎能用这么下作低劣的手段。
郭明也不只一次与学院领导抱怨指责过,奈何,没人在乎他的意见,都只说他或许是在工作中得罪了什么学生。你最好自己主动想个法子化解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情王仁脱不了干系,但偏偏就没人能站出来帮助一下郭明。
王胖子就用这种低劣、愚昧、肮脏的手段,将原本打算在学校里大展拳脚的郭明逼出了学校,顺理成章的坐上了主任的位置。
韩副院长给的这份资料里,把郭明的遭遇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清楚楚。
武彤看完一巴掌拍在凉亭的桌子上,“这郭明也太软弱了吧!他都不知道报警吗?”
韩副院长多看了她一眼,“武局,你说得轻巧,但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报过警呢?”
武彤一下子哑巴了,她实在不想认可韩老头的话。但也知道人家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面胡扯。
“他不但报过警,他手里还捏着两段监控录像!一段是学校校门口的,当时王仁还是保安,带着七八人把一男生打成了植物人。还有一段是学校校医院的,那被打成重伤的学生被送到校医院临时抢救,王仁跟过去把给学生输液的护士给……给侮辱了!”
韩老头说着说着,就开始捶胸顿足起来,“郭明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真是心里刀割一样的痛。现在想起。我也自觉无颜见人,明知道这种肮脏龌龊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我却无能为力,却视而不见!我愧对老师十年栽培!没脸面对自己读过的万卷书!”
陈光与武彤默默的看了韩老头许久,暗想,又一个心里藏着事情,几乎要给逼崩溃了的可怜人。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那视频我亲眼看着郭明发给了纪委,发给了警局,发给了检察院,可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啊!这泱泱华夏,谁又能动他徐立正的儿子?我其实本也想与郭明一样,见事不可为躲个清净了得,可舒老师又不让我走,说如今学院里童老头醉心行政,无心学问,邓副院长更是趋炎附势,只管歌功颂德,和王仁为虎作伥。如果我也走了,没人给小卓那样真心求学的人撑腰,这好好一学问人的地方,就真变成了王仁那畜生的淫窝了!”
韩老头又是说着,又是拼命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
就这一下,他仿佛便苍老了十余岁。
等了许久,郭明来了。
如今的他已是四十来岁,看起来油光满面,再无当初离开学校时的颓唐沮丧。
他在离开学校之后,倒是又找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二春,找了个上市公司上班,如今几年过去,已是那家公司行政部经理,人事管理的一把手了。
在来这里之前,韩老头就与他讲了今天的事情。
他似乎很忙,一屁股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你们想收集证据指控王仁?”
陈光点头。
一旁武彤同样点头,“我是文兴镇分局的副局长武彤,我们的确正在收集王仁的犯罪证据。”
郭明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下两人,再转头瞧了瞧韩老头,“坦白说,你们两人的年轻让我无法信任。很多年前我自己做过这件事,当然了,我的下场挺凄凉的,幸好我还有个不错的同学拉了我一把,现在还算过得不错。只凭你们两位,我实在不认为你们能做成什么事情。”
武彤一咬牙,“郭先生,这次我是真的很有决心!”
郭明突然笑了,“谢谢你的决心,现在这个世道很缺你这样的人。可这有什么用呢?现在我的生活很安稳,我真不想轻易改变什么。再说了,虽然我这里的确掌握了王仁的不少证据,可如果要让这些证据真正具有说服力,就必须我本人站出来指正他。还有那两个受害人,那个学生现在已经过世了,那个小护士已经拥有了一个安稳的家庭。”
“你想想,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又站出来,就意味着我又要跑进徐立正的视野里,我的生活,我的家庭,很可能毁于一旦。那个小护士就更不用说了,他的丈夫并不知道她曾经被人侮辱过,你们又用什么理由说服她站出来指控王仁?年轻人,这个世界很残酷啊!你们太想当然了,恕我无法奉陪。”
郭明的话,很伤人,很绝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