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负责人捏紧了拳头，在心中想象着陈局长此时的绝望和坚强，默默的流下两行泪水，无论结果如何，敢在这种时候坐在驾驶室里，接过已经阵亡了的机长的职责，陈局，你就是好样的！

然后很快他就现情况不对劲了，对面的人好像不是什么都不懂啊？

“左翼受到冲击，下压五度！”

“已经做了。”

“左翼动机结霜，熄火！启动涡轮增压装置！”

“已经启动一分钟了。”

“左翼动机重新点火成功，动力分配……”

“已经分配完了。”

“离开云层了，抬翼，目前的风向是……”

“好的，你现在距离胶岛机场七十一公里，方向27o。”

“已经调整完毕，现在是单引擎推进状态，你能直接告诉该往哪个方向转向好吗？另外，我无法保持在三万九千尺的高度了，我必须把高度下压到三万三千尺。”

此时，负责人脸上简直是大写的懵逼，咦，奇怪了，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毛每次我们这边刚做出决策，你那边就给完成了啊！

你以前真没开过飞机？

还有，你一个人真能忙得过来？

陈光是怎么忙过来的，个中心酸简直不足为外人道也，也就同在驾驶舱里给自己绑在安全带上的孙小逊与乘务长眼巴巴的看着。

这家伙双腿上简直像是装上了弹簧，一会儿出现在机长位，双手以极快的度猛拨一番仪表，眼睛一眨他又突然跑到右边的副座上，狠狠拉下一个扳手，又是照着那一堆按钮一阵猛戳，再下一瞬间，他又蹦了回去。

他一个人操作两边的仪器，简直忙得不亦乐乎，他手挥得快的时候，孙小逊甚至都能看到幻影。

在这生死攸关之时，看着陈光为了整整一飞机人的性命而忙碌得不可开交，自己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孙小逊心里又是失落，又是觉得惊叹。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瞎按啊，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秘技，反复横跳？

真是奇怪呢，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我居然想笑？

孙小逊都觉得自己或许是神经病了。

在外面头等舱里坐着时，尚且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可进来之后见陈光一人顶几个人用，时不时在两个驾驶座来回上蹿下跳，又时不时抓起操作电脑在上面一通狂按，疯狂的输入数据计算数值。

看他累得这样满头大汗，却不知疲倦不知休息，孙小逊哪儿能不明白现在有多危急。

但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一点儿都不害怕，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努力，他也从来都没像现在这样豁出去过，一定，会没事！

我相信他！

“指挥中心！这里是333号，我已经顺利穿过云层，右翼动机有结冰，我已经启动辅助除冰设备，现在正在转向。”

陈光一边说着，一边拉下手动开关。

如果飞机尚且能自动驾驶，在探测器监测到结冰覆爽时就能自动处置了，但现在他却只能完全靠手动。

“很好，胶岛机场跑道已经准备完毕，长度3ooo米，请保持稳定飞行。”

“这跑道稍微有点短啊。”

“是的，但应该足够使用。”

“等等，你的1和2号缝翼出现故障……”

“你们的信息滞后了一分钟，我已经排除故障。”

这都是陈光在一分钟前进行的操作了，空客a33o作为现代社会的技术结晶，凝聚了人类百年航空史上累积的无数经验教训和智慧，对许多意外状况都有相应的处置能力。

这一下，指挥中心负责人猛的意识到一件事情，情况真有点不太正常！

对面负责操控飞机的，根本不像一个新手，反倒是个经验极其丰富的老牌飞行员，他似乎根本就不怎么需要自己这边的技术指导，他每一次的决定都走到了自己这边数百个专家的前面。

哪怕信息有滞后，但他做决策的度也太快了一点！

“呼叫333航班，你的右翼失去动力，转向性能不足，尾翼需要多转7度。”

“早转了，谢谢。”

妈蛋，你真的是初哥吗？

航空中心的老兄有点想给自己一耳刮子，蛋疼得要命。

我每次帮你做个什么决策，你都告诉我早搞定了，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

如果对面是个经验丰富的机长，在这种紧张至极的时刻，地面指挥中心的确应该完全不要多废话，应该让操控飞机的机长全神贯注的做决策。

飞机飞在半空，最了解情况和最能直接操纵飞机的，永远都是机长，地面指挥中心应该做的也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选择相信机长并提供信息支援，毕竟没有谁比飞机上的人更想活下来。

可陈光压根就不是正宗的机长，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有飞机驾驶的经验！

这让指挥中心负责人的处境尤为艰难。

你倒是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我应该相信你吗？

我能相信你吗？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到底能不能对你产生帮助？

你是更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思考和决策，还是需要我这个地面指挥中心的人远程为你协助？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闭嘴的好，还是继续提出建议的好。

此时，距离胶东机场只有六十四公里，距离降落只有不到十五分钟时间，每一秒都太宝贵了。

听到现在，燕京会议室里的老头子、辛沁和巫苗婉还有远在欧洲的靳诗月两人，也现了这问题。

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陈光的表现有点过于妖孽了。

他这哪里像是第一次开飞机啊！

“哥们，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是的没错，你只需要为我提供信息上的协助就好了，至于决策，全部教给我，你可以闭嘴了。”

陈光的声音又从通讯仪里传了过来，没错，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去接受指挥中心滞后的命令，反而毫无意义。

“好吧。”

指挥中心负责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的确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候，陈光却突然又做了个决定，因为就在刚才他察觉到一缕特别轻微但却很异样的震动。

“小逊，你现在到乘客舱去看一下，站在窗边看一下挂在机翼上的引擎，尤其要注意引擎后面是不是有一条白色的雾状线。”

孙小逊赶紧解开安全带走了出去，其实这件事本该乘务长去做，但这时候乘务长还昏昏沉沉着，陈光没时间联系其他空乘。

孙小逊回到客舱，这边的乘客早已在空乘的安抚下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死死绑着安全带，机舱里时不时传来哭泣声。

紧张、悲观、绝望的气氛在机舱里不断弥漫，孙小逊从空气里都闻到股名为绝望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孙小逊在自己脸上挤出副淡淡的笑容来，然后扶着过道快往前走去。

径直来到机翼旁的窗口，孙小逊抬眼看去。

机翼边的乘客赶紧问着：“请问你是工作人员吗？现在飞机到底怎么样了啊？”

孙小逊收回目光，然后又是浅浅的笑了笑，“一切如常，现在驾驶飞机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人，他会开飞机，而且非常专业，一切尽在掌握，请系好安全带，我们会安全降落的。”

说完她又快步往驾驶舱里走去，和上次不一样，气氛虽然极其凝重，但空乘们的努力也让所有人都安分了下来，谁都知道，哪怕现在自杀，也千万不要去打搅工作人员。

孙小逊的步子迈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了驾驶舱，关上门，她语极快的说道：“右边的引擎还在冒烟。”

陈光应了句，“很好。”

“哈？”

“我已经提前开启了自动灭火装置，只是冒烟而已，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机翼有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损坏？”

“没有，但引擎后面似乎有一道白色的长线，很细。”

“那是在漏油，不过我已经提前切断了右侧引擎的供油。行了，你回头等舱去吧，现在应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陈光依然十分镇定。

“不，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陈光轻咳一声，然后猛的咆哮出声，“我只说一次，回去！别浪费我的时间！”

孙小逊脸一僵，她当然知道陈光说这句话的意思。

在紧急迫降中，最危险的位置，当然就是驾驶室。

如果机头先着地，坐在乘客舱里的人还有生还的机会，但驾驶室里的人却绝对没有可能活下来。

他在这个时候让自己走，是他在尽最大的努力保证自己的存活率。

他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的！

其实孙小逊没猜错，陈光虽然已经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飞行员，但飞机飞在空中，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瞬间会生什么。

谁又能说那些死在空难里的驾驶员不优秀？

在灾难的面前挣扎求生，在死神的手中夺回性命，除了能力，幸运也必不可少。

可惜，到目前为止，这整个飞机上的所有人都倒霉到了极致，显然今天的幸运女神在地球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