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以死谢罪(三更)(1 / 1)

裴太后呆若木鸡,久久不语。

顾玖耐心十足,并不催促。

未央宫的茶叶极好,她有些喜欢上这里的茶水。

“裴家性命,皆在本宫一念之间?”裴太后终于开口。

顾玖放下茶杯,点点头,“正是!”

“可裴家是陛下的母族,是陛下的舅舅啊!”

“皇权面前,一切阻碍皆可杀!”

顾玖温温柔柔,说出话却透着肃杀之气。

大殿内的气温随之一冷。

裴太后打了个寒颤,“他不怕背负骂名吗?”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陛下这些年所背负的骂名甚多,不在意再多一项诛杀母族的骂名。”

裴太后哭了!

她哭得极为伤心,不能自已。

这是要将她往绝路上逼啊!

“太后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何还不知足?少一点私欲,裴家都能活。”

裴太后抹着眼泪,抽噎道:“本宫得知,鲁侯家眷已经离京前往西北。陛下要诛裴家一族,莫非排除了鲁侯一脉?”

“正是!以陛下的脾性,他更愿意诛杀亲舅舅。”

要么不杀,要杀就杀血缘最亲的那个人。刘诏暴脾气,绝对是六亲不认。

裴太后哭哭啼啼,“他为何如此狠心?”

顾玖厉声说道:“这一切都是太后逼迫。”

裴太后驳斥道:“胡说!本宫哪有逼迫他,本宫也是被人陷害。”

顾玖似笑非笑,“这才多长时间,太后就忘了吗?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太后说的那些话,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裴太后愣住。刘诏刚登基的时候,她骂刘诏不孝。

然后就开启了憋屈的太后生活。

她拿出手绢,轻轻擦拭眼角,“你们想让本宫怎么做?”

“做个无欲无求,安静的太后,可好?”

裴太后凄凉一笑,“本宫还有得选吗?”

顾玖摇头,“没得选。”

裴太后认命了,“罢了,罢了,本宫就依着你们。从今以后再不干涉你们的事情,同时本宫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行。”

“如此甚好!就以半年为期,半年内,太后能够做到承诺的事情,半年后陛下自会放了裴家人。”

“还要半年?”

“不然呢?单凭太后几句话,陛下就放人,未免太过儿戏。”

裴太后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想,她和顾玖果然八字不合。

此时她看顾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什么旺夫相,统统都是假的。

裴太后疲惫地答应下来,“好!就依着你们。本宫不和你们争,反正争不赢。本宫只想问一句,这未央宫,本宫能否随意进出?能否叫人进宫请安闲聊解闷?”

“当然可以!今儿太后娘娘就能去御花园游玩。对了,御花园菊花绽放,景色美极了。只是宫里清理了一批人,略显冷清。”

“本宫不嫌弃。”

能走出未央宫,就是胜利。

顾玖含笑说道:“太后忙,儿媳告辞!”

等顾玖一走,裴太后叫来宫人摆驾,迫不及待走出未央宫,呼吸名为自由的空气。

……

金吾卫再次出动,街道行人瞬间清空。

实在是金吾卫凶名在外。

只需在大街上叫一声金吾卫来了,多拥挤的街道都能在转眼间变得空荡荡。

钱湘亲自带队,前往康郡王府抓人。

康郡王的身边的常随,内侍,管家,师爷,谋士,清客……

一个不放过,统统抓起来。

康郡王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下人们哭爹喊娘,大叫冤枉。

清客谋士形容狼狈,破口大骂金吾卫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当着面骂金吾卫,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鲜血飞溅,吓坏众人。

直到钱富来到康郡王府,金吾卫才停止毒打,将人带走。

欧阳芙脸色惨白,“钱公公可是要宣读旨意?”

钱富摆摆手,“王妃莫要紧张。咱家今儿奉命来见沈太妃,请王妃前面带路。”

“见沈太妃?”

“正是!”

“能否问问所谓何事?”

钱富微微摇头。

欧阳芙识趣,亲自领着钱富前往王府后院面见沈太妃。

将人送到院落,欧阳芙忍不住问道:“我家王爷会死吗?”

钱富摇头,“咱家不知。”

欧阳芙咬咬嘴唇,“宫里发生的事情果真同我家王爷有干系?”

“案件调查由金吾卫负责,具体情况王妃不如询问金吾卫右卫钱大人。”

欧阳芙苦笑一声,“金吾卫凶神恶煞,吓都吓死了,哪里敢问。此处便是太妃所居院落,公公自便,我就在门外守着。”

“王妃有心了。”

钱富带着小黄门,走进院门。

下人早就得到通知,站在院中恭迎。

“公公这边请,太妃娘娘刚刚洗漱完毕。”

沈太妃坐在床头,心中惴惴不安。

如果是裴太后派人看望,她不会如此紧张。

然而,钱富是刘诏身边的人,只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沈太妃打起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的硬仗。

“咱家给太妃娘娘请安!”

“钱公公来了啊!赐坐!”

“谢娘娘!”

钱富在床边圆凳上坐下,“娘娘身体好些了吗?”

沈太妃一副体虚气若的模样,“承蒙钱公公关心,本宫还能活几年。”

钱富笑了笑,“咱家奉命来见太妃娘娘,是有几句话要转告娘娘。”

“请讲!”

钱富一边观察沈太妃的反应,一边说道:“最近宫里清扫了一批人,严刑拷打之下,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逼宫废帝一事的相关内情。”

沈太妃脸色煞白,不过她本就病弱,倒是不明显。

她镇定问道:“听钱公公的意思,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差不多吧!娘娘不问问陛下是何态度?”

“陛下什么态度?”

“陛下震怒!说是要严惩罪魁祸首,毒药,白绫,亦或是斩首示众,任选其一。”

沈太妃一声惊呼,朝床榻倒下。

钱富无动于衷,“太妃娘娘怎么了?”

沈太妃捂着心口,“本宫心口痛得厉害!”

钱富了然一笑,“陛下还说,若是有人识趣,倒也不必赶尽杀绝。留他一命,未尝不可。”

沈太妃缓缓坐起来,死死盯着钱富,“陛下果真这么说?”

钱富微微低头,“咱家不敢欺瞒太妃娘娘。”

沈太妃脸色灰白,“他会没事的,对吧?”

钱富郑重说道:“这得看太妃娘娘如何选择。”

沈太妃苦笑一声,“他和这事没关系。”

“这话娘娘信吗?人证物证确凿,抵赖不得。”

沈太妃死死抓着被面,“本宫会让陛下如愿,所以请陛下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可好?”

钱富拿出笔墨纸砚,“让陛下看到娘娘的诚意!”

沈太妃提笔,仿佛有千斤重,手指哆哆嗦嗦。

她猛地将笔一扔,“本宫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钱富收起文房四宝,“看来太妃娘娘对陛下还是有所保留,罢了,咱家不逼迫太妃娘娘。告辞!”

钱富走得干脆利落,只是桌上多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剧毒鹤顶红。

沈太妃盯着瓷瓶良久,脸色灰白。

她猛地抓起瓷瓶,痛苦哀号。

次日一早,康郡王府传出丧讯。

沈太妃忧思成疾,心中郁结,于半夜过世。

……

“死了?”

兴庆宫,刘诏冷着脸。

钱富躬身说道:“老奴已经确认过,沈太妃已亡。”

“她倒是死得干脆,到死都不肯多吐露一个字。怎么死的?”刘诏随口一问。

钱富说道:“服毒自尽!”

刘诏略有不满,“便宜她。”

若非看在成宗文德帝的份上,刘诏对沈太妃绝不会如此客气。

那群冲入未央宫的内侍怎么来的?

全是沈太妃多年经营,在宫里埋下的暗桩。一朝发难,这些暗桩全都冒了出来。

没有这群内侍里应外合,那群中下层官员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可有人协助沈太妃?”刘诏继续问道。

“还没查出眉目。沈太妃也不肯透露一个字。”

“她嘴巴倒是严实!”

“陛下,康郡王要如何处置?是否要放他回王府处理丧事,替沈太妃守孝。”

刘诏冷冷一笑,“朕何时如此仁慈?继续关着他,不准放他出来。”

“老奴担心恐引起朝廷非议。”

“朕所承受的非议还少吗?天塌下来,也有朕顶着,你怕什么?”

“老奴遵旨!”

钱富不敢再劝。

……

沈太妃死得突然,颇有蹊跷。

联系到钱富拜访,若说沈太妃的死同皇帝刘诏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然而无人敢非议此事。

康郡王还关在宗正寺。

沈太妃死,他都没有被放出来。

显然,这事很严重。

皇室宗亲,高官显贵,为了避嫌,不敢亲自上门祭拜,只得派个管事上门送一份奠仪。

欧阳芙带着孩子们置办丧事,披麻戴孝。

人情冷暖,她早已经看透。

管家去了一趟宗正寺看望康郡王,通知沈太妃过世的消息。

管家回来后,径直来到灵堂找王妃欧阳芙。

“启禀王妃娘娘,王爷悲痛不已,泣血上书恳请陛下开恩放他回府治丧。这是王爷的奏本,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请王妃呈到宫里,替王爷争取一二。”

欧阳芙冷漠得看着奏本,“没有用的。”

“总得试一试。请王妃娘娘不要辜负王爷。”管家郑重恳求。

欧阳芙点点头,“罢了,我想办法递到宫里。能不能起作用,可不敢保证。”

“只要王妃全力以赴,无论成不成,王爷心中都感激王妃。”

欧阳芙低头,嘴角微微扬起,满是讥讽。

她不稀罕康郡王的感激。

若是有可能,她情愿他一辈子被关在宗正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