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齐候你这么做,可不厚道了啊!”
昌豨陡然开口,让本来还算和缓的气氛一时间急转直下。
臧霸当时就有些发急,只是昌豨已经开口,他的脑子又算不得多么灵活。
属于那种讷于言而敏于行的人物,在泰山上呆的久了,张嘴也都是入你老娘之类的粗话。
山贼流寇吃这一套,但在齐候面前说这些,恐怕还要再让人家看低你几分。
所以臧霸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顿时就变得僵持了起来。
然而,袁谭似乎对于昌豨的反应并没有多么意外似的,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昌豨。
又看了看脸都有些涨红的臧霸,淡淡说道:
“哦?那依昌豨将军之见,又该如何呢?”
昌豨可不觉得袁谭是在说什么反话,甚至还觉得这年轻齐候是怕了。
毕竟嘛,这齐候单人上山,豪气是有,便是他昌豨也得赞上一声好豪气!
可你一个人上山,旁边跟着的那个亲随别看腰间挂把剑。
那小白脸的姿态却是做的实打实的,让昌豨看了就觉得胃里泛酸。
当即捶了捶胸前的铁铠,宁笑着说道:
“齐候,不是俺老昌胃口大,您打听打听,魏公那边可是说了,俺们这些兄弟过去,部曲不变,麾下还是这些人,还供给粮草,而且每个人都是关内侯的爵位,这样的倚重,怎么到了您这里,就成了我们兄弟可有可无了?”
说完这些,昌豨好似还觉得不解气,当即冷哼一声:
“哼,打发爷们儿到幽州去,齐候,几个意思啊你!”
“刷!”
昌豨这边说完,那边被他看做小白脸的赵云,却已经按耐不住,铿锵一声,就是直接要拔剑而起。
却是被袁谭单手按下,目光一转,却是根本没有理会昌豨的话语,静静的看着臧霸,那态度很明显。
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臧霸心里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了,眼见得袁谭就要转身离去。
眼下也顾不得会被他人看轻了,当即呵斥道:
“昌豨,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这等大事,岂是你能够插嘴的!”
不是臧霸不给自己手下这位大将面子。
实在是昌豨之前的表现有些太过了。
知道的,是昌豨在为泰山诸将张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泰山诸将之首是昌豨而不是他臧霸呢!
而臧霸平素对昌豨这家伙也是头疼的厉害。
要不是看在他还能够约束手下,平日里怨言虽多,但该做事还是能做事的。
泰山军又实在处于窘境,内斗不得,一旦起了内讧,只怕当场就是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臧霸早就想要将这昌豨赶下山去了。
即便如此,眼下臧霸将昌豨赶走之后,还是头疼欲裂。
长出一口气,臧霸转过头看着袁谭,苦笑了一声,说道:
“齐候,你也看到我眼下这情况了,实在不是在下不愿给齐候脸面,实在是齐候这条件……”
袁谭看了看臧霸,又看了看臧霸身后的吴敦和孙观,微微颔首。
虽然有昌豨这个插曲在,但剩下的吴敦和孙观,反应都还不差,属于那种可以拯救的人物。
其实趁袁谭的心思,泰山诸将除开有名号的臧霸之外,剩下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太想要。
徐州军已经不是当年谁都可以进的时候了。
随着袁谭在徐州重新厘定官制,军中的纪律和新的军规也正在酝酿中。
比起当下诸侯们相对松散的军纪,这些泰山军要是贸贸然融入徐州军。
虽然徐州军的军令,没有孙子兵法上记载的,七斩四十九禁那般严苛。
但这十万泰山军,可能到最后能够剩下一万,都已经算是臧霸在泰山上练兵得力了。
所以袁谭也没有再和臧霸废话,直接开口说道:
“臧霸将军觉得我开的条件不好?那我且问臧霸将军,还有孙观、吴敦、尹礼三位将军。”
袁谭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又重新落在臧霸身上,淡淡说道:
“若是诸位去投靠那曹阿瞒,即便能够落到爵位在身,明年我徐州大军起时,两军交锋,臧霸将军觉得,和我对阵,且不说我军胜了吧。”
袁谭拍拍屁股,寻了一块大青石,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与其说是一位战功赫赫的武侯。
倒不如说是一位山贼头子般,伸出巴掌,虽然脸上带笑,但目光之中的寒意,却是让在场的泰山诸将不寒而粟:
“就算泰山军运气不错,战力惊人,败了我徐州军,之后呢?十万泰山军又能够剩下多少?而那些被泰山军庇护的流民,又能够活下来多少?”
说着,袁谭冷冷一笑:
“而几位将军身上的爵位,在泰山军死伤大半之后,又能够保留在身上多久呢?”
袁谭每说一句,臧霸额头上的汗便多出一层。
当袁谭说完之后,不要说臧霸,1就连臧霸身后的泰山诸将,此时也是终于回过来味了。
曹操给他们的爵位和封赏是优厚不假。
但说到底,那都是看在他们带着的泰山军的份儿上。
可若是泰山军这个旗子倒了呢?
人家能给你,同样也能够收回来。
正在这时,袁谭这个家伙又在旁边阴恻恻的加了一句:
“臧霸将军虽然久在这云钟山上,但不会不知道,就在去年,曹阿瞒帐下三位将军,于禁李典乐进,可都先后投到我的帐下了吧。”
听完这话,臧霸心中还有些犹豫。
孙观和吴敦,却已经彻底回过味来了。
孙观当即凑到臧霸身后,低声说道:
“大兄,那曹阿瞒,好像真的对咱们这些外姓大将,亲近不起来啊!”
臧霸苦笑了一声,看着袁谭,此刻他也是明白过来袁谭的依仗了。
没错,袁谭给的封赏是低,但起码袁谭表明了一个态度。
那就是你们投了我,有本事,你们想要什么封赏大可以在战场上去拼杀出来。
我连于禁李典乐进那样的降将都能够接纳,怎么可能不接纳你们?
你们要是没本事,我也给你们安排好,关内侯的爵位,外加幽州的一个闲差。
别说厚不厚,起码能够保证你们三代衣食无忧。
这样的封赏,不能说厚,但起码,很有诚意。
臧霸目光游移不定,最后落在了远处的泰山军的旗帜上,目光之中,有些犹疑。
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