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使者公馆。
双方都是真正的聪明人,周瑜也好,荀彧也罢,也都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寒暄上。
简单说了几句后,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甲胄,我们可以买,但价格,却有待商酌。”
周瑜慢条斯理的饮了一杯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不知道徐州齐候是怎么想的,居然直接饮清茶。
荀彧看着周瑜皱眉的小动作,淡淡一笑,说道:
“不知中护军有什么想法?”
周瑜摆摆手,一副我不能做主的姿态,说道:
“在下只是替吴候传话,哪里有什么想法?我们吴候的意见是,甲胄,可以买,也可以按照齐候的要求,直接以粮秣来付账,但这粮秣的价格,却不能按我们江东的来。”
开玩笑。
江东的粮价,这些年一直都不高,一来是风调雨顺,二来是孙策的制压。
让市面上的大户不敢囤积居奇,起码,不敢做的太过分。
所以哪怕是人口最多的柴桑,目前的粮价也不过在两百钱一石而已。
可中原的粮价呢?
曹操治下的许昌,粟米的价格已经涨到一千五百钱一石了,还是有价无市!
即便是袁谭治下的徐州,粟米的价格也是千钱一石!
真要是按照江东的米价来,江东这边,起码要付出几百万石米!
虽说江东储粮不少,但这个冤大头肯定不会当。
对于周瑜的说法,荀彧早有预料,他也好,袁谭也罢,肯定知道,江东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按照江东的米价来进行支付。
只是开始先把价格喊的高一点。
方便接下来谈判而已。
所以荀彧听到周瑜的话也不急,只是淡淡说道:
“那不知,中护军想要以哪里的米价来算呢?”
周瑜看着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亦看不出半分波动的荀彧,片刻后,忽而一笑,说道:
“若我说以徐州粮价算,只怕荀郎中当即就要转头离去,所以,不若大家折中,以寿春的米价来算,如何?”
寿春虽然经历了一波战乱,但地处南部,旱灾影响不大,米价虽然高昂,但也是相对而言。
比起徐州的千钱一石,寿春的米价只有八百钱一石而已。
听了周瑜的话,荀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转而又摇了摇头:
“中护军说了那么多,我只觉得有一句是对的。那就是不管是你还是我,眼下都不能决定如此大的事情。”
荀彧开门见山,周瑜也不再装,舒展了一下身子,与荀彧对视片刻后,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不知荀郎官有何建议?”
“建议谈不上,眼下,吴候看不到铠甲是否合用,所以给不出一个明确的价钱,只能让中护军来我这里探口风,而我们也一样,江东储粮丰富,但究竟是陈粮,可陈几年也有讲究。”
荀彧叩了叩桌案,慢条斯理地说道:
“在下此次来,带了卫兵一百,在江东十万精锐面前,这一百人翻不起什么花浪,但清点出百万石粮的品质,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到荀彧终于说到戏肉上,周瑜也收起了之前放松的姿态,挺直腰杆,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里,也该派使节,往徐州一行,亲眼看看齐候的甲胄才是。”
荀彧微微一笑:“自当如此。”
……
“文若先生,柴桑粮库共有十座,每座储粮二十万石,合计二百万石粮,从甲字号到戊字号,便是吴候为文若先生准备验看的粮库。”
柴桑城外,荀彧骑在一匹白马上,侧边跟着的,便是吴候帐下长史,如今江左文臣,与周瑜并驾齐驱的江东世家代表,张昭。
“子布先生辛苦了,有劳子布先生带路,可惜我眼下事务在身,又是外来使节,不好招待客人,不然定要同子布先生坐而论道,同品青茗,方为人间快事。”
荀彧朝张昭拱拱手,算是谢过张昭引路的协助。
听到荀彧的话,张昭笑了笑,摇头说道:
“文若先生何必见外,文若先生子房之才,天下皆闻,今至江左,便如归家一般,如何有外臣之说?”
说着,张昭暗示性的转过头,朝吴候府方向看了一眼。
张昭的小动作并未遮掩,荀彧摇头笑道:
“子布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颠沛流离,自许昌至邺城,又从邺城至徐州,短短二年,飘零三地,已经熄了远游之心,还请子布先生,代我谢过吴候的美意了。”
在荀彧这边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张昭倒也不气馁。
反正,借着引路的功夫,劝说荀彧留在江东,只是他一个随手之举而已。
若是能成自然好,若不能成也不会损失什么,轻笑一声,便将这话揭了过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询问道:
“我听说,子瑜先生也在今次使节团中,不知为何,未曾相见?”
“子瑜难得归家一趟,有些庶务要处理,更有好友居于江左,自当去拜访一二。”
诸葛瑾是要请虞翻出山,而虞翻在江东名气并不小,所以荀彧不想说太多。
免得横生枝节,当即便转移话题道:“说来,听闻吴候已经向徐州派出了使者,不知是哪位江东英杰,出使徐州?”
张昭闻言,笑着说道:
“不是别人,便是舍弟张纮,和吴候帐下中郎将蒋钦、董袭二位将军,一同前往。”
张纮?
荀彧听到这话却是一愣,疑惑地看了张昭一眼。
若是没有记错,昔日张纮出使曹操,就被曹操软禁在了许昌才是。
看着荀彧疑惑的目光,张昭苦笑了一声,说道:
“说来倒还要多谢齐候,昔日奇袭许昌,许都大乱之下,舍弟也借机逃归江东。”
张昭一解释,荀彧倒是明白了。
张纮被软禁在许昌,其实并没有多么严密,真要是江东这边想要营救肯定也能够救走。
之所以任由张纮留在许昌,主要还是怕曹操搞一个奉诏讨逆。
孙策头上的讨逆将军和吴候爵位,都是曹操在汉献帝在手的时候,封给他的。
当时出使许昌讨要封号的就是张纮。
若是张纮不告而别的话,保不准曹操会搞出什么操作来。
虽说汉室威严衰微,但在当时的背景下,汉献帝加上曹操这个组合,使得“汉室”这个旗号,在其他诸侯那里还是很有震慑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