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提亲大媒的时候,常德对五阿哥没意见。伊尔根觉罗氏,则有些嫌弃五阿哥脸上有伤,不怎么体面。
按照这个时代的迷信思想,脸上有伤的破相之人,身上天然带有晦气,不应出席婚礼的正式场合。
玉柱也很理解伊尔根觉罗氏的忌讳,便改为提出由老十二来上门提亲。
上次,孙承运的请期礼,老十二的表现棒极了,玉柱也就接纳了他。
老十二虽然是个空头阿哥,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子阿哥,身份也异常尊贵,伊尔根觉罗氏便含笑点了头。
接下来的各项协商,常德和伊尔根觉罗氏,均没有为难玉柱。。
往往是玉柱把难处一说,常德和伊尔根觉罗氏,就都站在体谅的立场上,当即点头答应了。
末了,玉柱笑着说:“不瞒岳父和岳母大人,家父明日便进宫去,将小婿和令媛的婚姻大事,禀明贵妃娘娘,请娘娘赐下几样宫里的希罕物件,撑撑场面。”
常德摸着胡子,频频点头,送聘礼的时候,若有贵妃娘娘的赐物打头阵,那就再风光也不过了。
临告退之后,玉柱故意把厚厚的聘礼单子, “遗落”在了锦凳的下边。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玉柱劝住了李四儿, 她真敢把聘礼搞到五十万两的程度。
现在, 就算是减下来的聘礼, 也足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规模。
玉柱故意落下聘礼单子,就是担心常德两口子为难, 提前漏个风,留下协商的余地。
万一,富察家拿不出八成的嫁妆。到时候, 当着大媒的面,就太丢人了。
巧合的是,聘礼单子,竟被秀云身边的大丫头杏蕊捡到了。
秀云打开聘礼单子,看着洋洋洒洒的各种名目, 不由微微一笑, 这个男人啊, 狡猾大大的。
伊尔根觉罗氏, 看了礼单子后,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多少有些肉痛的说:“爷,咱们家可没有这么多现银啊。”
女人嘛,毕竟还是有些眼皮子浅,又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 舍不得花太多钱给女儿。
常德是真心喜欢秀云,便笑道:“银子是不够,但是,山货和皮货, 库里都堆得放不下了, 不如多拿一些出来,卖了换银子, 给咱们家姑娘撑撑门面?”
这个时代, 上百年的长白山参,老虎皮, 熊皮,紫貂皮,松花石,都属于世面上异常抢手的热门畅销货, 几乎等同于硬通货了。
不夸张的说,只要常德肯拿出去卖了, 马上就可以换来大把的银子。
其中,由于时代的认识问题,超过二百年的老山参,更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安林回来后,听伊尔根觉罗氏说了妹妹嫁妆超标的事儿,便笑道:“额涅,我就秀云一个妹妹,她嫁得越风光,我也越有面子嘛。外人一看,哟,我这个亲哥哥还真舍得呐,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常德就一子一女,女儿出嫁,多拿一分家当走,属于安林的东西就少一分,就是这么的现实。
儿子是用来养老送终的顶门柱,女儿属于泼出去的水,嫁出去了就成别人家的人了。
内外,终究还是有别的。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既然安林没意见,伊尔根觉罗氏也就不再说啥了。
玉柱等了好几天,没见安林来说聘礼的事儿。他当即就明白了,富察家还真的是特别看重女儿。
看不看重,检验的标准很简单,就是看嫁妆的厚薄。嫁妆越厚,对女儿的感情越深。
父母嘴巴上说的再疼爱,家有十万两的财富,却只乐意拿出千两当嫁妆,也肯定不是那么的看重了。
再比如说,你的铁杆好兄弟结婚,你嘴巴上说得很好,送的礼金却只有五百元的随大流。
嘿嘿,那好兄弟,肯定不可能再和你铁杆下去的。
人情世故,就是你对亲戚朋友,在感情或金钱上的投资力度。其中,用钱说话,最直观,也最骗不了人。
很多酒肉朋友,平时称兄道弟,显得异常亲热,等你找他们借钱的时候,就彻底显出了原形。
三媒六礼,只是通俗的说法罢了。豪门娶正妻,真正执行的其实是,三媒三书六礼。
三媒者,女方大媒,男方大媒,中间的保媒也。
三书,即聘书、礼书和迎亲书也。其中,聘书包含了男女双方必须互换的庚贴。
庚帖,又称龙凤帖、婚帖或八字帖,帖上各自写清楚,联姻双方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等。
六礼,不赘述。
富察家找不到皇子阿哥当大媒,那就只能是由十二阿哥,作为中间的保媒了。
然后,玉柱按照富察家请来的大媒身份,再定自己这边的大媒。这么做,是避免女方尴尬的好办法。
岂有大媒的身份,差距太过悬殊之理?
实际上,玉柱娶秀云,因是皇帝指婚的关系,所谓的三媒六礼,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双方走走过场,彼此都有些体面,显出喜庆和热闹来,也就足够了。
这个时代的大婚,联姻的双方,最关心依旧是房子和票子,这两大问题。
偏偏,佟家和富察家,都是豪门,都不缺银子,最大的障碍,也就没有了。
隆科多进宫禀明了皇帝,说是想亲自拜见贵妃娘娘,求几件宫里的稀罕物件,给玉柱的婚事壮壮声势。
往日里,因为避讳的关系,隆科多即使是佟贵妃的哥哥,也很难和妹妹见上一面。
如今,因为商量大事的缘故,皇帝也很理解,就命魏珠陪着隆科多,去见小佟佳氏。
小佟佳氏知道玉柱要成婚的消息后,显得非常之高兴,当即赏了两只掐丝珐琅如意给玉柱。
掐丝珐琅如意,花多少钱都买不到,也没人敢私造。只能由皇家赏赐下来,也就显得格外的金贵。
孙承运带着聘礼去了富察家,拿回来了女方初拟的嫁妆单子。
李四儿捏着嫁妆单子,仔细的研究了三遍,最终啥也没说。
玉柱暗暗松了口气,李四儿不说话,就说明,富察氏的嫁妆,异常之丰厚,令她无法挑剔。
因秀云的年纪很大了,再拖下去就超过二十岁的嫁女上限了,双方下定走礼的日程,也就定得异常之紧凑。
量两处新房的尺寸,打造日用家什的活计,由女方全权负责。
常德本就是内务府的慎刑司郎中,他请来的工匠总师傅,不是别人,正是内务府营造所的长班,雷金玉。
玉柱不是神仙,他没有听说过雷金玉的名字。
但是,雍正登基之后,大名鼎鼎的圆明园样式房掌案(总师傅),便是这位雷长班。
内务府营造所里,有几千名能工巧匠,雷金玉能够当上长班(工匠的头),肯定颇有几把刷子。
不然的话,出了技术问题,身为长班却镇不住场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孙承运倒是知道雷金玉,他笑眯眯的介绍说:“你有所不知,满四九城里的亲王府、郡王府或是贝勒府,举凡嫁格格或是娶媳妇的新房布置及木器家什,都是由雷家班接的活。说白了,这也就是你岳父管着内务府的慎刑司,手里握着实权。不然的话,一般的四品京卿之家,即使出高价请老雷,还请不到呢。”
哦,经过孙承运这么一解释,玉柱也就明白了,这位雷长班,还真是一位工匠大拿啊。
木器家什这些物件,都是富察家的活计。
雷金玉带人在两边的新房里,量好了各种尺寸后,来找伊尔根觉罗氏。
伊尔根觉罗氏觉得,有必要让秀云旁听,便让秀云坐到屏风的后头,一起参与商量。
“小人叩见太太,太太万福。”雷金玉进门之后,就跪下行礼。
雷金玉虽是卑贱的工匠,却是四九城里闻名的大拿,伊尔根觉罗氏便客气的让了座,又命人上了茶。
等雷金玉坐定之后,伊尔根觉罗氏笑着问他:“雷师傅,伽蓝闫胡同这边的新房,需多少紫檀木料?”
“不瞒太太您说,据小人亲自测算,约为十五间,所需紫檀木料不能少于一百根。”雷金玉起身拱手答了。
这个时代,宫里的工匠师傅们各有绝活。但是,木材的用料单位,却是五花八门,并无统一的标准。
关于木料的单位,有人用放,有人用料,有人用间,雷金玉则习惯了用间和根来计算木材的用量。
一个师傅一个法,叫法各不相同,怎么习惯怎么来,全凭师傅的经验而定。
所谓间,就是一间房里,全部的木料需要量,都计算在内了。
这个木料用量,主要是根据伊尔根觉罗氏,开列出来的物件清单。
比如说,主婚房里的床、梳妆台、椅子和各种摆件等物,需要用料多少,全都装在了雷金玉的脑子里。
雷金玉仅仅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可以说得很清楚,却写不出来。
一言以蔽之,仅凭一张嘴和建筑的样式模型,便可指挥工匠们,完成圆明园一期工程的雷金玉,绝对是工匠里边的顶级工匠。
伊尔根觉罗氏默默的细算了一下,笑道:“将将好,库里的紫檀木,恰好有一百五十根,应该够用了。”
雷金玉拱手笑道:“太太,只需要一百根,多一根都是浪费。”满满的自信。
如果玉柱在场的话,肯定是大为感叹,连标准都没有统一的情况,雷金玉却很有底气的下了结论,这是何等的了得?
要知道,工匠替权贵们办事,居然砸了锅,可不仅仅是赔钱这么简单,还要吃板子,坐牢,甚至是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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