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先来见球琳,那是因为,球琳被打破了头。
照老传统,冲突中的伤者,很容易搏取同情。
球琳明明心虚了,却一口咬定,必须要博启拿命来抵。
旗下大爷,本就是这副德性,哪怕被打得头破血流了,嘴皮子坚决不能输。
照道理说,球琳的要求,并不过分。
大清的天下,别说打伤了皇族的贝勒爷,就算是打伤了普通的旗人,也要抵命。
没办法,就是这么的豪横,就是这么的不讲理。
不过,玉柱心里有数,球琳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多捞点好处罢了。
在大清国,大清律只对草民有用。八旗内部的权贵之间,闹出了内讧,另有一套处理的潜规则。
玉柱温和的劝了几句,球琳死活不肯听,口口声声的要博启拿命来赔。
劝几句,那是为了敷衍场面而已,既然球琳不听,玉柱也懒得理他了,掉头就走,径直去见博启了。
步军衙门里的人,在旗的不老少。大家一看这形势,就知道,要出大事。
所以,球琳和博启,被分别隔开在了两座楼里。
免得离近了,让两个祖宗再打起来了,肯定有人要陪着倒大霉。
玉柱穿过月亮门,正往里走,迎面就见,一大群男男女女,垂头丧气的跪在了道旁。
这种场面,一看便知,必是翠喜苑的妈妈、大茶壶及打手们,全都被控制住了。
俗话说的好,神仙打架,从来都是小鬼先遭殃!
城门失火,池鱼肯定率先被煮熟了。
玉柱是老官僚了,精通办案的各种诀窍,他当即吩咐了下去。
“来人,把翠喜苑的妈妈,和勾引男人大打出手的那个贱女,一体拿下。”
“嗻。”宗人府的官差们,一拥而上,如狼似虎的抓了两个女子,推推搡搡的押到了一旁。
“大老爷,民女冤枉啊,民女真的很冤枉啊……”翠喜苑的妈妈,声嘶力竭的喊冤。
玉柱懒得理她,迈着四方步,就往前边走。
球琳被打破了头,是博启动的手,案情异常清晰。
但是,按照办案的逻辑,博启打球琳,总有动机吧?
所以,惹事的花魁,肯定逃不脱干系。
至于,翠喜苑的妈妈?
咳,在她的经营场所里,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她必是罪责难逃。
反正吧,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都是草芥,天然具备当替罪羊的潜质。
“大老爷,请听民女一言,可好?”背后的女声,宛如杜鹃雏鸟鸣唱一般,格外的悦耳动听。
只是,玉柱确实不爱瞟姬,头也没回,就潇洒的走了。
“中堂大人,到!”伴随着唱和声,玉柱迈步进了门。
“请柱爷大安。”博启乖乖的扎千行礼,请了安。
实话说,博启敢动手打破球琳的头,却绝不敢对玉柱无礼。
德妃确实极有宠,但是,玉柱的嫡亲姑爸爸,乃是当朝副后的皇贵妃娘娘。
老四是管部的雍亲王,老十四是大将军王,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但是,玉柱是位极人臣的满洲次相,隆科多是权势滔天的一等公兼九门提督。
硬要比较实力的话,大致相仿尔!
然而,算上老佟家的诸多封疆大吏之后,天平就必然倾斜向佟家这边了。
真说起来,博启这边,比较占优势的是,老十四极有可能成为下任皇帝。
实际上,博启也心知肚明,老四绝不可能为了他的事,和隆科多父子翻脸。
老四这家伙,脾气有点蔫儿坏。
只有当着德妃的面,或是正式的场合下,老四才会喊博启为舅舅。
私下里,老四的舅舅,就只能是隆科多。
博启无爵,也无官职在身,照道理,他在玉柱的跟前,应该行跪见礼。
然而,博启毕竟是老四的亲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必要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老博啊,你我之间,就勿须多礼了啊,起喀吧。”玉柱和颜悦色的亲手扶起了博启。
由于近在咫尺的缘故,玉柱也看清楚了博启的相貌。
老四那边的亲戚,玉柱都了如指掌。
别看博启是老四的亲舅舅,但是,德妃进宫的时候,他才刚出生不久。
客观的说,由于姐弟两个的年龄相差悬殊,博启只比老四大了四岁而已。
老四生于康熙十七年,今年刚满四十二岁,照旗人落地算一岁的算法,也就是四十三岁了。
也就是说,博启还不到五十岁。
在大清朝,年过五十,谓之:知天命也。
意思是说,半条腿,已经入土了呀。
但是,博启人老心不老,仗着德妃和老十四的势,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尤喜梳笼花魁。
老四想干大事,手头很紧,不可能拿出大把银子,贴补博启的花销。
但是,老十四就不同了。为了讨好德妃,老十四对博启,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老十四的手底下,没有经营的人才,博启的兜里,以前也不宽裕。
后来,老皇帝当众骂良妃为贱妇之后,八爷党遭到了重创。
机灵的老九,隐约看出老八难成大事了,便主动向老十四靠拢。
老九,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财神爷呐。
从那以后,博启就不怎么缺银子花了。
等玉柱坐定之后,博启开始诉苦。
“不瞒柱爷您说,那苏芸娘是我先看中的,连梳笼她的定金都付了。谁曾想,狗入的球琳,喝多了狗尿,居然想霸王硬上弓,连银子都不肯给妈妈……”
俗话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通过博启的生动描述,玉柱算是掌握了整个纠纷的来龙去脉。
一言以蔽之,红颜真的是祸水。
为了苏芸娘的梳笼权,同样喝多了酒的博启,胆大包天的打破了黄带子贝勒爷的脑袋。
玉柱看得出来,和球琳的色厉内荏不同,博启尽管闯了大祸,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实话说,身处特权阶层之中的玉柱,也不是啥好东西。
即使是为了自污,如果没有老皇帝的默许,借玉柱八十个胆子,他既不敢偷了曹颐的身子,更不敢抢了那么多的官太太回府。
在大清朝,权贵想干坏事,别的都是次要因素,圣眷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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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