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玉柱带着手下人,开始例行的巡街活动。
自从五城察院及兵马司都归玉柱管辖之后,外城治安的扯皮之事,已经绝迹了。
顺天府衙和大兴县衙、宛平县衙的差役们,都很有默契,不再参与巡街活动,而去专攻各种刑案。
这就意味着,晚上的京城里,凡是在街上巡逻的兵卒,全是玉柱手下的兵马。
和往日一样,玉柱从府门口上马之后,过太仆寺胡同,经西四牌楼,过得胜桥,由西向东,绕着整个皇宫,转一整圈。
和外城的人员混杂不同,内城里除了极少数汉臣的赐第之外,全是旗人。
内城的旗人们,收入普遍较高,小日子也挺安稳,小偷小摸的情况倒也少见。
和外城不同,内城的治安区域是按八旗居住方位,分汛驻守。
内城的治安问题,主要是,王公贵族们酒醉闹事,或是擅闯夜禁。
以皇城为中心,北面分别是正黄、镶黄两旗;皇城东面是正白、镶白两旗;皇城西面是正红、镶红两旗;皇城南面正蓝、镶蓝两旗,由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分别驻扎。
而皇城内各汛则由满洲八旗分旗执守,每旗设步军校二人负责本旗各汛的防守,每汛下除了设有若干堆拨外,还有步军十二人,每座栅栏设有步军三人。
堆拨,即内城的派出所。栅栏,即使治安岗亭。
这些防守的官兵,统称八旗步军,都是玉柱的部下。
外城的前门有个大栅栏,老帝都的旗人,都叫“大食烂儿”。
凡是说“大炸栏”的,都是新来的外地人,老旗人一听就知道了。
玉柱不可能天天巡城,也不可能不巡城。
每月,玉柱总要抽出五、六天的时间,晚上带兵巡城。
没办法,职责所在,玉柱若是不亲自参与巡城,御史们是要弹劾滴。
玉柱的亲自巡城,基本上,这次是内城,下次就换成外城,每次的路线都不固定。
就在大队伍的前边,两名亲兵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们的手里分别提着一只硕大的灯笼。
左边的灯笼上,是一行醒目的粗体黑字:宗人府右宗人玉。右边的灯笼,则是:步军统领玉。
这两個官职,非常有针对性,足以震慑不法的王公大臣们。
玉柱的巡城队伍,格外的与众不同。
在他的左手身侧,是三列纵队的兵卒们。
这些士兵们,手里拿着半人高的盾牌、长达三米的半月型钢叉、两米长的粗铁棒、特制的木枷、特制的铁锁链以及绳索等等治安必备的各种器械。
在玉柱的右侧,则是肩上扛着步枪的一队新军官兵,带队的是个队官(连长)。
这种安排,非常科学。
贼人若是不多,左边的兵卒,拿着冷兵器冲上去,就可以直接抓人归案了。
若是贼人大举来袭,右边的新军战士们,随时随地可以展开队列,就近予以镇压。
大队伍走到东四牌楼的时候,因路途太长,玉柱下令休息半刻钟。
玉柱从马上下来,吴江赶紧递来水囊。
喝了几口水后,吴盛搬来一把折叠小马扎,请玉柱坐下歇脚。
玉柱坐到了马扎上,吴江便从怀中摸出一支雪茄烟,递到了玉柱的手边。
吴盛打着了火镰,替玉柱点燃了雪茄烟。
玉柱长吸了口雪茄,顺势吐了好几个烟圈,显得惬意之极。
“醒酒。”随着玉柱的一声吩咐,吴盛从马背上,找出了朗姆酒瓶,倒了一小半进高脚杯里,并轻轻的晃动着酒杯。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玉柱左手夹着雪茄烟,右手拿着酒杯,一口烟三口酒,别提多滋润了。
实际上,康熙也品尝过朗姆酒等一系列的洋酒。
这种洋酒的度数并不高,少许喝个一两杯,就跟喝北京黄酒一样,根本不可能喝醉。
更重要的是,玉柱那可是纯正的百杯不醉,康熙对此心知肚明。
反正吧,在康熙的默许之下,玉柱巡城的时候,少量喝点酒,完全是可以的。
就算是被御史弹劾了,老皇帝一概留中不发,也就没有P事了。
大清朝的一切游戏规则,均以老皇帝的意志为转移。
只要老皇帝认可了,哪怕是违反规矩的行径,也等于没有发生的一般。
若是老皇帝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即使你并没有犯错,也可以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碴的整垮你。
中途歇脚的时候,玉柱独自抽烟喝酒,他的部下们也纷纷掏出怀中的鸡腿啊,糕饼啊,馒头啊,就着各色酱菜开始加餐。
如今,在玉柱的主持下,八旗步军的待遇,除了无法和火器营相比之外,高于其余的八旗兵们。
客观的说,八旗步军的官兵们,包括新军在内,只要不螵不赌,不乱投资,小日子肯定过得很滋润,妥妥的富裕阶层。
歇息完毕后,玉柱带着大队伍,继续巡视各处。
实际上,玉柱的这种巡视,也就是个形式而已。
真正的贼子,发觉这么大的队伍来了,不提前闪人,那才是脑子进了水。
但是,玉柱带队巡城的这种形式,也是必不可少的。
总之,官场上盛行形式主义。该讲的时候,绝对不能含糊,比如说今天晚上的巡视。
再次启程之后,玉柱有点困了,索性坐进了官轿之中,由轿夫们抬着巡城。
没办法,玉柱身上的兼职太多,既有文职,也有武职。不管是骑马,还是坐轿,玉柱都完全站得住脚,根本不怕弹劾。
完整的巡视了一遍之后,玉柱借着灯笼光,摸出怀表一看,好家伙,已经是四更天了。
得了,这个时候回府,除了吵闹家人之外,也没办法眯眼补觉了。
反正,西华门已经开了,玉柱索性进了宫,由小太监伺候着洗漱了一番,就来见康熙了。
此时,康熙的寝宫里,已经亮了灯。但是,端着热水盆、白毛巾等物的太监宫女队伍,依旧候在宫门外的台阶下。
嗯,玉柱一看便知,老皇帝还躺在龙榻上看书,并没有起身。
当值的御前大臣费扬古,见玉柱来了,赶紧扎千行礼,恭敬的说:“请柱爷大安。”
费扬古也是宗室子弟。只是,他的官职和爵位都比玉柱低得多,玉柱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扎千请安才能体现出对柱爷的格外尊重。
玉柱笑着问他:“昨晚无事吧?”
“回柱爷的话,昨晚,万岁爷起身了好几次,好象是肚子不太舒服。卑职问过了值夜的魏珠,魏珠却说,万岁爷发了话,不必叫太医。”费扬古的话不多,却把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客观的说,清初时期的宗室子弟,尚有不少可用之才,这也是清廷坐稳了江山的根本性因素。
当然了,鞑清的运气,真心不坏。
吴三桂起兵之初,势如破竹,将年轻的康熙给折腾懵了。
但是,吴三桂攻占了湖南之后,居然脑子发昏的按兵不动了。
这就给康熙留下了喘息之机,让他可以从容的调动八旗兵和绿营兵,大举前来对峙。
另外,耿精忠都已经杀进了江西,进展非常之顺利。郑经却抄了耿的老巢,这简直是帮了康熙的大忙。
既然老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玉柱才不管魏珠是怎么说的,他径直走到寝宫的门前,大声说:“臣儿玉柱,请见汗阿玛。”
靠在龙榻上看书的老皇帝,听见了玉柱的声音,便笑着对跪在踏板上的魏珠说:“这小子肯定知道了昨晚起夜多次的事儿了,你瞧着吧,他肯定要逼着朕叫太医。”
魏珠眨了眨眼,仔细一琢磨,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呢,玉柱实际上已经可以当万岁爷的小半个家了。
尤其是,涉及到了万岁爷的龙体,只要不叫太医,玉柱肯定不可能善罢甘休。
“万岁爷,确实该叫太医了。”魏珠也担心玉柱的刨根问底,赶紧改了口。
康熙瞥了眼魏珠,反问他:“昨晚你好象没劝朕叫太医吧?”
魏珠暗暗叫苦不迭,这不是翻旧帐嘛?
好在,魏珠伺候老皇帝多年,非常熟悉老皇帝的脾气,他赶紧解释说:“万岁爷,您可是不世出的名医,您老人家说是不必叫太医,老奴自是深信不疑。”
老皇帝没吱声,魏珠的一颗心,猛的往下一沉,这是上了心啊。
果然,等玉柱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请求老皇帝,赶紧叫太医来瞧瞧。
老皇帝却说:“魏珠说,小事一桩儿,不必叫太医了。”
玉柱把眼一瞪,冷冷盯着魏珠,怒道:“大胆的刁奴,竟敢如此的敷衍塞责,屁股又痒了吧?汗阿玛,臣儿恳请,把魏珠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魏珠当场吓瘫了,却没敢求饶,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请罪。
老皇帝使小性子的时候,越是求饶,罚得越狠。
“五十大板太多了点,就打十板子吧?”老皇帝见玉柱动了怒,反而消了气。
“十板子太少了点,就打三十板子吧?”玉柱让了一步。
老皇帝看了看额头已经见红的魏珠,终究是身边的老人了,于心不忍,就说:“咱爷儿两个,都别争了,就打十五板子。”
“来人,把魏珠这条老狗拖出去,狠狠的打十五板子。”玉柱也不争了,径直当着老皇帝的面,叫来了侍卫们。
魏珠被拖出去的时候,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心里默默的说,多谢柱爷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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