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王氏身边的时候,李氏右脚在书架腿上一勾,身子一个趔趄,瞬间就快速的朝着王氏倒去。
膘肥体壮,满脸横肉的李氏,体重没有二百也在一百五十斤。
加上她有意朝着王氏倒去,不到一百斤的王氏怎能扛得住这么一推。
“蹬,蹬,蹬。”就被推出了好几步远,最终还是没站稳身子,“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而手中尽力保护着的青花瓷花瓶,也一时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成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碎片。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擦拭花瓶,却不想被书架腿绊了一下。”听见花瓶碎裂的声音,李氏心中万分的舒畅。
可嘴上,却用一种很是惭愧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这不怪你,或许是花瓶到了该破碎的时候了吧。”坐在地上,王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十五岁嫁给定西候王荣,两人可以说相濡以沫情投意合。
而王荣将这两个花瓶摆放在书架的最中间,也是含蓄的向王氏表达着她在侯府的重要性。
尤其是花瓶里的两根狗尾巴草,其蕴含的意义更是超越了一切。
在王荣刚刚封侯的那段日子,虽然听从了王氏的建议,将两个花瓶摆放在了书房最中间的位置,可每日来书房的时间,却是少的可怜。
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想方设法的结交朝廷那些达官贵人。
家中那出身卑微的王氏便如同被遗忘了一般,整日陪在身边的除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就是这空落落的书房。
独守空房,家中原本精心打理的花园也被王氏冷落。
偶尔一个雨后黄昏,突然发现花园里冒出的几株狗尾巴草,王氏不由得悲从心来。
感叹人心变迁的同时,更是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
那无人问津的狗尾巴草,何尝不是现在的自己。
脸上带着苦笑,王氏折下一根狗尾巴草,返回书房,将其插进了寓意和王荣比翼双飞的花瓶里。
几日后,王荣终于满身酒气的来到了书房。
看见花瓶里的狗尾巴草,不禁一愣。
从丫鬟的口中得知,这是王氏自感配不上现在贵为侯爷的自己,用狗尾巴草自喻,王荣羞愧难当。
想起自己的出身,想起多年的相濡以沫,王荣脱下身上的绫罗绸缎,当即换上一身布衣,从花园里也采摘了一株狗尾巴草,插在了另外一个花瓶里。
从此以后,王荣的心性大变,不再努力的去结交那些达官贵人,更多的时间是活动于市井之间,为定西的百姓谋福利。
而今天,花瓶碎了,或许,这种生活要结束了。
看着静静坐在地上的王氏,顺利得手的李氏心中无比的高兴。
假惺惺的道:“妹妹笨手笨脚,实在不适合帮助姐姐打扫书房的卫生,妹妹这就告辞。”
也不等王氏答应,使了个眼神,脸上挂着微笑带着自己的两名丫鬟匆匆离去。
“夫人,您没事吧?”看着李氏离开,旁边的丫鬟才敢靠过来。
蹲在地上,一边询问着王氏,一边抓着王氏的肩膀,就要扶她起来。
“我没事。”王氏借着力道缓缓站了起来,“收拾一下,别让碎片伤了老爷。”
“哎。”丫鬟乖巧的应了一声,蹲下身子,开始一片片的捡拾那满地的碎片。
“咦,这是什么?”丫鬟一声惊呼。
在花瓶掉落地方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黄色卷轴,静静的躺在地上。
王氏循着声音看去,也不由得一愣。
这个书房,自己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从来未曾见过这个卷轴,难不成,是花瓶被打碎之后,从花瓶里面掉出来的?
思考间,丫鬟已经从地上捡起卷轴,递向了王氏。
皱着眉头,王氏缓缓的解去卷轴上那捆绑了一层又一层的细绳,缓缓打开。
一行依旧鲜红的朱砂红字映入了王氏的眼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初定,百废待兴,而周边各国虎视眈眈。特命凉国公蓝玉,集合军中能手,加紧赶制铠甲五万套,战刀三万把,弓弩两万套,箭矢十万支,以备我大明不时之需。钦此。
一连将圣旨看了五六遍,王氏才缓缓合上。
按照字面的意思,这是明太祖给时任凉国公蓝玉的圣旨才是,怎会在这里?
凉国公乃是朝廷逆臣,这样藏着他的东西,侯爷想干什么?
这东西太过于敏感了,我得替侯爷收起来,等他回来了,好好问问怎么一回事。
带着一丝紧张,王氏左顾右盼,将书房里面打量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安全又合适的地方。
思量一下,干脆将卷轴往怀里一揣,准备带出去藏在自己的房间。
有了这道逆臣的东西,再也不顾上打扫卫生,招呼着丫鬟就走出了书房。
可眼前的一幕,再次让王氏惊呆了。
院子里,凡是空地的地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满了官兵。
而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刚刚打碎了青花瓷花瓶的李氏,一手捂着脸庞,嘴角挂着血丝,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
在她的旁边,一名丫鬟一动不动的躺着,头下枕着一个没有主人的断臂。
再往前一点,数十名侯府护卫浑身是血,跪在满是尸体的通道里,一动不敢动。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王氏心急如焚,大声的质问道。
侯爷才离开了几天,侯府便被人搞成了这个样子,侯爷回来自己怎么交代?
“奉皇上口谕,东厂对定西候进行抄家,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看了一眼二楼上的王氏,一名东厂校尉冷冷的回了一句。
什么,抄家?
若是说前面的一切变故让王氏无比震惊的话,抄家这两个字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这是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府,侯爷若是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情,怎会被无故抄家?
难道说,和自己怀里的这道圣旨有关?
可抄家就抄家,大不了自己再回到以前的平民日子就是,杀这么多的人干什么?
“你们大人在哪里,我要见你们大人。”站在阁楼上,王氏大声喊道。
侯府大门里一颗巨大的沙棘树下,肖尘从房子里面搬了一张躺椅出来,躺在上面,眯着眼睛,悠闲地乘凉着。
门口遇见定西候府的那八名护卫,其嚣张的态度让肖尘转换了对东厂的命令。
从手持武器反抗格杀勿论,变成了稍有反抗格杀勿论。
作为父亲蒙冤的幕后头号推手,肖尘不打算给定西候府留一个活口。
反正都要死,早死早托生。
不如只带着定西候的财产回去,更省心一点。
远处,一名校尉身后跟着王氏及其丫鬟,急匆匆的走来。
校尉走到肖尘身边,附在耳朵边说了几句,又急匆匆的走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你要见我?”眼睛微微睁开,肖尘看向站在太阳底下,一脸平静的王氏问道。
“您就是负责抄家的东厂大人?”王氏开口。
肖尘点点头:“对,我就是。你是?”
王氏双手叠在一起,放在左腰处,身子微微下蹲:“定西候王荣原配夫人王氏,参见东厂大人。”
“侯爷夫人?”肖尘淡淡一笑,双手扶着躺椅,缓缓的坐直了身子。
侯府被抄家,到处都是尸体,王荣的老婆还能如此平静,见到自己居然不忘参见之礼,这份修养,王荣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娶了这么一个老婆?
“我东厂奉皇上口谕,来抄定西候的家,你作为侯府夫人,理应配合东厂,将侯府的所有东西一一列单清查上缴才是,跑到这里见我,所为何事?”肖尘问道。
“侯府被抄家,一定是侯爷做了朝廷不能容忍的事情,我们定当配合皇上的决定,上缴一切侯府的财物。可是,抄家不是杀人。现在侯府里面,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敢问大人,您这是趁机公报私仇吗?”看着肖尘,王氏的双目冷若冰霜。
“哦?”肖尘一愣。
这个女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