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晨同石川正雄、吉田义男,在早稻田大学图书馆,议论着川岛芳子时,川岛芳子正在天津的东兴楼张罗着一场生日宴会。
天津离北京城很近,面向塘沽,是华北一个军事和外交的重要城市。
城市富饶,繁华。
日租界的松岛街,在去年突然出现一座排场十足的中国饭馆——东兴楼。
这是东条英机扶持安顿川岛芳子的一个地方,也是川岛芳子为东条英机搜集国民政府情报的重要基地。
说是安顿川岛芳子,也是安顿一批曾经的伪满洲国安国军的散兵游勇,事实上,这支杂牌军在川岛芳子离开满洲以后,也等于解散了。
只有川岛芳子这个女人,还把她当年的“总司令”头衔硬撑着,不忍逼弃,她的众多部属们,也因家乡抗日气势旺盛,无法回去,便来投靠她,在东兴楼打杂过日子。
实际上,川岛芳子已经没有昔日的辉煌。
不过,东兴楼这栋楼房,今天到处充满着喜气盈盈的。
宏伟的饭馆,堆放着花牌、花环、花篮子,门前还用老大一张红纸,上书:“东主寿筵,暂停营业”。
也不知今天川岛芳子过生日,是真是假,坊间流传,这是她手头紧张,用来敛财的一种手段。
楼上是包间,楼下有庭院建筑。
正厅今天布置成作为贺寿的地方。
川岛芳子走出来指挥打点一切,她仍是一身男装打扮,长袍是灰底云纹麻绸,起寿字暗花,外穿红色小褂。
川岛芳子手中拎的折扇,是象牙骨白,只见她眉目和嘴唇化妆成鲜妍的黑与红,非常堕落的色调。
客人们都还没来,有人却送来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东兴楼的掌柜王德贵,笑脸出面接待。
他把搭在礼物上的红布幔扯下来,啊,是一座精光闪闪,灿烂夺目的金牌,金牌上面刻着“祝贺川岛芳子诞辰”,落款为“东条英机中将所送”。
王德贵向川岛芳子报告:“芳子小姐,东条将军的金牌送来了。”
“王掌柜,你是否依照我的吩咐,把那几个字刻上去了?”川岛芳子问。
“按你的要求,刻上去了,落款是东条英机中将所送。”王德贵恭敬地回答说。
“德贵,去把它摆放在大厅正中,让人人都能看到!”川岛芳子吩咐道。
王德贵转身安排人,准备摆放金牌,川岛芳子又喊住他。
“德贵,田中隆吉中佐到了,你马上通知我。”
“是!”王德贵答应着。
川岛芳子审视着自己一手策划订造的贺礼,心里相当满意。
还真让石川正雄说对了,川岛芳子就是骗子,很会借梯子上墙。
这块夸耀她与日本要人关系密切的金牌,完全是川岛芳子自己掏腰包,一手策划的,她要用这块金字招牌证明,她金碧辉司令依然不失往日的风采。
客人们谁有闲工夫去追究金字招牌背后的秘密?
谁也想不到这会是川岛芳子自己送给自己的礼物呀,非常奏效的个人表演,不想前瞻的自我欺哄,一个很容易被戳破的泡泡。
金牌摆放好,川岛芳子上前正看看,退后两步又看看,上前一步把金字招牌又挪动了一下尺寸,然后她把眼睛眯起来看。
有点做作,又有几份酸楚。
分不清了,看起来,川岛芳子打扮得像个20岁左右的帅气少年,实际上,她已经超过三十岁了。
即使是寿筵,也被她算计在里面,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是否还在?抑或已逝去不回?川岛芳子仍然在挣扎着。
“金司令!”
“芳子小姐!”
“东珍!”
“显玗格格!”
“十四格格!”
客人们陆续来了,不同的客人,对她有着不同的称谓。
华北政务委员会主人、满洲国事务部大臣、三六九画报社长、新闻记者、日本排优、中国梨园名角、银行经理、戏院老板……
来的客人,男的盛装,女的雍容,馈赠的礼物都很名贵,有些更是送上了巨额的礼券,大家在场面上还是给足了川岛芳子的面子。
当川岛芳子正准备招呼客人的时候,掌柜王德贵带了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子,殷勤地来到川岛芳子的跟前。
“金司令,这位姓朱的先生希望您能见见他。”
“姓朱的?”川岛芳子皱了皱眉头问。
“哦,金司令,就是我昨天给你说的,咱们东兴楼对面那个药店掌柜的事。”王德贵小心提醒着川岛芳子。
“哎呀,我说你这个王德贵,你没看我没工夫吗?改天再说。”川岛芳子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不,不,请金司令千万要帮这个忙,我大哥被日租界巡捕关押起来了,说不定正在受严刑拷打呢,他年岁大了,这苦吃不消呀。”姓朱的掌柜快要哭出声来。
“德贵,他大哥供过什么吗?”川岛芳子问。
“打是打了,可没什么口供。”王德贵回答道。
“金司令,我大哥他真是冤枉的!拜托您出面给租借那边说一下情。”姓朱的掌柜,急的眼泪长流。
“他要真是抗日义勇军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川岛芳子摆了摆头。
“金司令,我们家打祖辈起一直经营中药材,从来没有干过其他任何事,我大哥都五十多了,他怎么敢参加什么抗日义勇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朱家自从出了事,四方奔走,终于摸到了对门东兴楼老板川岛芳子的门径。
私下通过东兴楼掌柜王德贵的介绍,象是溺水的人,抓住根救命稻草不放,何况这个川岛芳子还是大家吹捧的,在满洲国权倾朝野的金司令?
朱掌柜陆陆续续送过来好些珍贵的礼物,不然怎得一见金司令的风采?
与其说是“门径”,也许就落入川岛芳子众多勒索“圈套’中的一个。
“朱掌柜,没见我今天过生日吗?你怎么挑了个这样的日子来麻烦我?”川岛芳子开始发起脾气来。
“金司令,请您高抬贵手,向日租借巡捕活动一下,我们可以凑出两万块大洋,望金司令一定要帮忙!”姓朱的掌柜继续哭诉着。
“这数目嘛,有点不好办,我跟他们巡捕房……,说不定可以关照呢。”川岛芳子打起来官腔。
“金司令,现在一代大米也就三块大洋啊!”朱掌柜带着哭腔说。
王德贵见机,把朱掌柜拉到一边,轻声说:“朱掌柜,二万大洋恐怕少了,人命关天的事情至少也得六万大洋。”
“啊!这么老大一笔款子……,我可怎么弄去?”朱掌柜声泪俱下。
川岛芳子不再搭理朱掌柜,转身到正厅去了。
川岛芳子心里很清楚,最后必然要落实一个数目,比如说,三四万大洋,然后她狐假虎威打一通电话到日租界巡捕房,什么人都不必惊动,那被抓的人就会被释放了。
因为这人,本身就是川岛芳子设计,让日租界巡捕们抓的,目的就是敲诈对面药店,但是朱掌柜却蒙在鼓里面。
川岛芳子把中国人的人性摸得很透,但凡有中国人的地方,都会走门路,要不,她川岛芳子的生日宴,哪有这排场?
川岛芳子这样招摇,一是在天津日租界内树立自己在日本人面前手眼通天的能力,二是借此机会窃取一些情报,第三嘛,可以趁机收敛一些钱财。
一箭三雕!
请来的记者们,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川岛芳子如穿梭在花丛的蝴蝶,在不同的要人间周旋,拍照合照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