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士群在富源旅馆旁边的一家小餐馆里,随便吃了便饭,然后回到208房间里,把带来还冯晨的钱放在桌上,继续坐着等待着冯晨的到来。
大概晚上八点左右,李士群果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立即警觉地站起来,掏出身上的勃朗宁手枪,站到了房门背后。
自从当了汉奸,李士群一点也不敢大意。
门开了,进来的人果然是冯晨,李士群这才舒了一口气,把手枪収了起来。
“士群兄,你是不是落水了?”冯晨看到李士群高度警惕的样子,又望了眼桌子上放着的一大叠钞票,心里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冯晨问的落水的意思很明显,也就是问李士群是不是当了汉奸,李士群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作答,拎起房间里的开水瓶,给冯晨倒了杯开水。
“冯老弟,实话告诉你,你嫂子去了汉口,发现我没去株洲上任后,她在汉口住了两天就又返回上海来了,在上海的这段时间,她认识了日本驻上海的城防副司令员,所以,我们答应了为日本人干事。”李士群在冯晨的身边坐下说道。
“呵呵,士群兄,人各有志嘛。”冯晨冷笑了两声,笑声中透着一种无形的讥讽。
听到冯晨的这种笑声,李士群的心里猛然间一缩,好似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口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冯老弟,我早知道你是军统二处的,我现在成了日特,你干抗日我干亲日,有一天我们兄弟之间,很可能刀对刀,枪对枪地干起来,我们两人约定,你不杀我,我不杀你如何?”
李士群的话倒也坦诚,竟然赤裸裸地承认了自己加入了日特组织,做了汉奸,还冠冕堂皇地同冯晨讲起了条件来。
“士群兄,现在上海可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是你以后对我高抬贵手才对呀!”冯晨不置可否地说道。
“呵呵,冯晨老弟,只要你的人不动我和我的人,我绝对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的,我李士群说到做到。”李士群望了眼冯晨,狡黠的笑了笑说。
李士群的话说得非常明白,你冯晨只要不先向我宣战,我李士群是绝对不会同你们过不去的。
“好!一言为定!”冯晨站起身,答应了李士群的提出的君子协定。
从富源旅馆离开,在回去的路上,冯晨一直在思考着李士群这个人,他似乎又看不懂李士群了。
李士群当年究竟是不是叛变了?这在冯晨的心目中一直是个疑问,组织上始终也没有定论,难道李士群当然像自己一样,也是在国民党中央调查科卧底?
冯晨不相信李士群是卧底,可是又没证据证明李士群真的叛变了,最起码李士群当初没有出卖过任何人。
难道自己眼睛看到的都是李士群伪装出来的吗?
那他投靠日本人是不是也是为了卧底?
冯晨迷惑了。
李士群如果不是卧底,那他干嘛要同自己定下君子协定?是怕自己出除掉他还是他怕误伤到自己人?
看似非常明白的事情,可冯晨越想心里面越感越不符合常理。
复杂的上海滩,想要看透一个人太难了!
冯晨回到爱多亚路上的中汇银行大楼三楼编辑部,方晓曼正坐在那里等待着他。
“组长,你可回来了,又任务了。”方晓曼似乎很等了冯晨一段时间。
“什么任务?”冯晨问。
“总部发来一份死亡名单,让我们情报组负责执行。”方晓曼说。
“死亡名单?”冯晨瞪大眼睛望着方晓曼。
“总部命令我们,必须在一个月内,设法干掉陶晓杰、鲁伯宏、常玉清、宋振涛这几名汉奸,由苏浙别动队直属特务大队配合我们。”方晓曼复述着总部的命令。
“通知情报组所有人员,立即赶回,在五楼开会!”冯晨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给方晓曼下达着命令。
……
李士群同冯晨私下约定互不向对方出手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他离开富源旅馆回到家里和老婆叶吉卿商量着该如何大干一场。
夫妇俩原来就是干的特工,对军统局一处和二处的那一套工作方法、行动规律,都了如指掌,所以送出去的情报都是高质量的。
很快,李士群破获了几个军统局一处的巢穴,捉到了徐恩曾安插的几个潜伏分子后,他在吉野和影佐贞昭的眼中顿时身价倍增起来。
最讨得日本人欢心的是,因为李士群的准确情报和谋划周到,日本人捉到了两名国民党的高级官员。
第三战区特派吴心怡刚到上海,便为李士群侦得线索,日本宪兵立即出马搜捕,一举成功抓获了吴心怡,并从吴心怡嘴里很快知道了三战区的兵力部署。
江苏省党部有位要员,奉命从苏南溧阳冒险到上海,准备建立据点,开展工作,同样下车伊始,又被李士群放出去的眼线得到了情报。
那人还没行动,就被日本人抓住了。
奴才卖力,主子高兴,奖赏当然是少不了的,李士群干着干着,也就忘乎所以起来,不知道他是谁了。
这天,他接到了影佐贞昭的电话,让他赶去日本驻上海领事馆。
“李先生,你最近的工作不错,我已向土肥原中将推荐了你,土肥原将军正考虑着要进一步重用你。”影佐贞昭难得地亲自给李士群倒了杯茶递过去。
“谢谢影佐先生!”李士群感激涕零地接过影佐贞昭递过来的茶水。
“李先生,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准备着由专门搞情报转向行动,你最好要有一整套的书面的计划。”影佐贞昭和气地嘱咐着李士群。
离开影佐贞昭的办公室,李士群回到大西路67号,仍然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
“先把这个喜讯告诉吉卿。”
李士群噔、噔、噔地走下楼,准备立即乘车回到忆定盘路的家里去,他刚走近车子,车门就打开了。
李士群没有在意,往常他的司机王阿四,总要等他走到车跟前才会慌慌张张地把车门打开,为此,挨过他几次骂。
李士群心里想,看来这个阿四学乖了,他刚坐上车子的副驾位置上,车子就发动了,随即便开始急速行驶起来。
猛然间,李士群身后的座位上,一个人轻声而低沉地喊道:“不准动,动就打死你!”
随即,一支冰凉的枪口,顶上了李士群的后脑勺。
后面这人动作来得非常快,李士群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手就被扭到背后,被一根绳子给捆了起来。
“阿四,你快停车!”李士群偏过头喊道。
司机毫不理会,李士群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阿四啊,司机是一个穿着同阿四一样的服装,带着顶鸭舌帽的陌生人。
此时,后面那人又低声命令道“你老实点,不许叫喊,不然我就毙了你!”
李士群瘫软在座位上,再也不敢做声了。
车开得飞快,有意转了很多圈,转了好多弯,把李士群绕糊涂以后,这才驶进了一条僻静的弄堂里面,嘎地一声停下。
车子停下,立即有两个人跑了上来,粗暴地李士群推下了车子,麻利地用一块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
此时,李士群的心里平静了下来,他心里想,大概是遇到绑匪了,这好办,大不了花几个钱而已,只要不是重庆分子就行。
想到这里,李士群不再惊慌害怕了,他顺从地跟着绑架他的人朝前走去,走有不远,他就被带进了一幢房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