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民、陈家洛、蒋怀远、蒋玉卿,还有两名男保镖一起跟韩宝来干了一杯,女人们都到一边说话去了。 随男人们怎么喝。这时候,男人们都在兴头上,你如果扫了他的兴,肯定会产生家庭暴力。
陈浩民老喜欢捋袖子,怪不得说壮士扼腕,亮肌肉,说话有杀气:“我们四家是兄弟家族,当年四家保着王妃隐居在此。陈藩祖宗娶了王妃,但四家祖宗好得一个人似的,便共议建了这大祠堂,立下祖训四姓要亲同一家。灵位都按死亡先后摆放,不分姓氏。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子孙后代的矛盾还是不断。这拿土改来说,陈家是陈黄眼当道,现在我们还有一句话:你黄了眼珠子了。就是骂你是黄眼珠不认人,指的是当年恶霸地主陈花翎,他眼珠子是黄的,人称陈黄眼。今晚跟你喝酒,称兄道弟,哥们好、好兄弟,明天带着团丁来了,不认得你是老几,收租子、清债,牵你的牛,霸你家黄花闺女,一点不含糊。土改的时候,给农会逮住,牵出去枪毙了。”
蒋玉卿说:“这笔帐是了了。但陈花翎留下的祖产。陈庄一直没拿出来分。他们说,要分也是他陈庄分。这样子,闹得四家不欢而散,变成了四个大队。陈浒呢,纠集一帮人以购买的方式买了正屋,现在他住的就是陈花翎的正屋。他的钱庄、商号是没有买的。这事情整得大家敢怒不怒言。真要不是韩村官做主,这事情就没办法摆平。”
陈浩民涮着唐人神火腿肉,嚼得眼睛放光:“韩村官,这不是汝慧妹子的手艺吧?这腊肉做的,入味,有嚼头。”
“我同学专门做的,这猪啊,是她们用土黑猪跟野猪杂交培育出来的‘美神’种猪,通过了美国nsr纯种猪认可。这种火腿,胜过野猪腊肉吧?有这种猪吃,还用满山岭打野猪吗?”
“哈哈。韩村官,你登高一呼,还有哪个敢打猎?不过,野猪这东西不能留,是个大祸害。如今山里野猪多了,我们的山地都抛荒了,现在长满了杂树。谁还敢上山去种地?”蒋怀远嚼得脆响。
“有的地方没打野猪,野猪跑到山下来,伤害了老百姓,警察用冲锋枪击毙它。也有报道部分山区开禁,组织村民有计划捕杀。”蒋玉卿是村里的秀才,看来对时事也蛮关心的。
韩宝来挑出他们话里的漏洞:“獐子、麂子、果子狸、岩羊、穿山甲、野雉、斑鸠、野鸭,应该不会惹你们吧?”
“哈哈。猎人嘛,满山满岭跑,只要有野物,没有不打之理的。再说,下的是捕兽夹、挖的是陷坑、装的是梯、设的是弶、张的是子,那就看哪一个野家伙倒霉给撞上?”陈家洛嚄嚄怪笑起来,笑得人皮疹。
韩宝来知道要从思想根源上消除他们打猎的营生,真的要村寨富裕起来,司马迁说:“礼生于有而废于无。”现在,他们还靠山吃山,你强令禁猎,不但不受欢迎,而且招致他们忌恨,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这事情真不能操之过急,他可不能触犯众怒。
韩宝来慢嚼细咽,轻轻摇了摇头,也跟着嘿嘿笑着说:“不谈这个了。谈谈你们对村寨今后发展的想法吧?”
“很好啊!这样发展下去,我们村寨,今后要走进大同社会了。”陈浩民第一个举双手赞同这种搞法,“你看,现在环境改善了,再也不用上山砍柴,咱们烧沼气了。村寨的路整修得平平整整。联防队员巡逻得很到位,我一回村就给发现了。老有所养了,病有所医,更重要的是村霸给辖治了,老百姓扬眉吐气。听说大祠堂搞了音响,村民们有娱乐场所了,不会做那些低俗的事情了。”
陈浩民说到这里,陈家洛插话:“最早的时候,陈浒短命的从香港弄了一台录音机,嘭嘭嚓嚓组织大家跳舞。搞起一伙男男女女搂在一起跳舞。结果被刘松明老爷子发现了,他组织老游击队员,扎着武装带,拿着武器冲进去,用匣子枪将录音机给打爆了。吓得陈浒从后门溜走了,起码有半年没敢回村寨。”
陈家洛的话笑得后面的女人咯咯笑了起来,特别是李雨欣笑得直往陈汝慧怀里滚,她也爱听这些旧闻轶事。
“那时候,我们村寨里有正气,就是有这帮老游击队员在。他们敢做敢当,你说拿刀,他拿枪,天下还是老子打出来的。陈浒一伙还是有所忌惮他的。可是后来,陈抟一来年纪大了,二来刘松明老爷子家里遭遇变故。后来,陈抟老爷子也出了陈小斌和张咪得了不治之症这档子事。搞得老一辈的人气散了。陈浒一伙又嚣张了。他也搞回一台录像机,用彩色电视放的,放那种带子,全部是不堪入目的。先是组织人员暗地里关着看,后来,他搞录像厅明的收钱。再接下来,人家办丧事,婚礼现场,公开放了。这还是刘松明老爷子、陈抟老爷子、刘支、我齐心站了出来,又扎上了武装带,将录像机当众砸了他的。可能有人给陈浒通风报信,没捉住他。听说,捉住他,要灭了这个败类。他再次逃过一劫。”陈浩民说这话那是气愤填膺,“这帮人势力很强大,他们纠集在一起,真是敢作敢为啊。韩村官,你听说过陈浒前妻之死吗?”
韩宝来颇为诧异:“不是说她难产吗?”
陈浩民跟大伙又碰了一杯,咕叽吞下去,眼睛来火:“什么难产?那是障人耳目。陈嫂还算个好嫂子。她也劝了陈浒很多。但这厮天生就是不服正业的祸根。先说他,他能听几句。后来,说多了,他牛脾气上来,就揍她的。我们经常看到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几次看我妈拿草药给她消肿化淤。那时候,八九十年代,真是拉帮结派的年代,武侠片一放,嗬哟,陈浒练功夫是最积极的。组织请武师,成天舞棍耍棍。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他怕伤了元气,老婆都不亲近了。陈浒组织一帮兄弟喝血酒,称兄道弟,他们叫什么哥老会。他陈浒是老大。陈浩南是老二。陈斗焕、陈鹏举、陈卫东、陈昊强、陈梓豪……喊声打,那是集体出动,声势浩大。”
陈浩民的话,让韩宝来嘿嘿笑了起来,陈浒怪不得一身横肉,原来是真练过武的会家子。想想那天假枪逼他就范,想想心有余悸。
“陈嫂可能也是内心委屈,想找个人倾诉。怎么一来二去,跟她表哥好上了。她都怀了孩子了,结果消息走露出来,给陈浒捉住了,当场一脚下去,她流产,血流不止,不治身亡。但他们势力大,哄住娘家有说她是难产。其实,是给打出来的。”陈浩民说到这里,不禁唉声叹气,觉得天理何在?这也许是他看破世道的最终原因,有这伙人在,呆在家里,要么跟这帮人同流合污,要么跟这帮人对着干。对着干,他发现支持他的力量越来越单薄,刘健支进城搞装修,他眼看独木难支,只得带人跑到浙江打工去了。这一去就是七八年,故乡的精壮劳力纷纷进城务工,田地有荒芜的趋势。陈浩民还是由衷佩服韩村官,将一个村霸辖治得服服帖帖,现在看起来陈浒真的是改邪归正,服正业了,搞起了送货,收入比过去还有增无减。
韩宝来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行踪,陈浒掌握得那么清楚,原来联防队员当中有多名是陈浒的死党。陈汝慧自从跟莫小桃搞好关系,她的地位日渐巩固,其实也有陈浒的霸气在撑腰。韩宝来歪打正着,无意中收拾了陈浒,陈浒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村民纷纷响应他。原来其中还有如此深的过节在里面!韩宝来还蒙在鼓里,今天终于明白原委了。韩宝来任用女干部也是巧合,你任用男干部,绝对会跟陈浒一伙发生正面冲突。但你任用一帮女人,他的注意力分散了,以为只是抓经济,不会整他,他发他的财,开他的场子,不会有人针对他,没想到让韩宝来虚张声势一鼓作气就搞定了他。
如今大伙可聊到一块去了。哈哈笑得很爽朗,心中堵着的一口恶气现在发泄了出来,现在大伙是不吐不快:“韩村官,你真是命大福大。你知道——”
蒋怀远偷看了一眼一直静静地微笑着看他们聊天的陈婆婆,陈婆婆长叹一声:“宝来知道了。雷打死的。我们搬到这里来,也是惹不起,躲得起。人还是不能跟老天赌气的,对不?”
“对,婶子,我们兄弟共同敬您老一杯酒,祝您老早日站起来,抱抱孙子。”蒋怀远观察到了,陈汝慧小腹开始隆起来了。
陈婆婆银丝闪光,脸上浮起了笑容,那密密的皱褶就像水面波光粼粼,眼眉含笑:“大侄子,话原说得不差。我要抱抱小孙孙。站起来,那要到下辈子喽。站不站起来,有这份福享就好了。还图站起来做甚么?喝吧,大侄子,两位客官,宝来是城里人,过俺们这乡村生活,我最初怕他呆不惯,现在看他过得红红火火地,我总算放一个大心。”
陈婆婆举杯与大伙干了一杯,她还真干了,韩宝来非干不可的。
陈婆婆说:“过去的事,我想都不敢想。唉,你阿爹啊,也算个人物,也是打过枪的游击队小队长。你知道我儿浩云是怎么腿残的吗?是给人害的!因为他阿爹太英雄了,得罪人多,斗地主斗得狠。有人不服,要害他!”
原来陈婆婆男人陈嘉是刘老支之前的第一任支,他带领全村寨人打土豪分田地,干得翻天覆地。
别人害不了他,便设计暗害他的儿子。
韩宝来想:难道仇人能请来雷电害人吗?真的喊天有感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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