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给火锅再添了几筒炭，锅里再加高汤，现在要上青菜、豆腐和酸菜了。 一桌男人吃得油腻了，开始对荤菜不感兴趣，对青菜下手了。此时，陈浒和蒋至诚红光满面，像是上了红油漆，亮堂堂地。

韩宝来看着张健，若有所失：“张健，你会不会设计机械动力？”

张健摇着头：“你少来。我可不是你的万金油，我不是全能的。我没学过机械动力。”

“是这样子，我看了我省气象台的预报，说是西北利亚的寒流笼罩在湘南上空，近期可能出现暴风雪。我原以为，像往年的雪，下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放晴，可能连续几天都是雪，这就麻烦大了。我想造一艘机帆船。”韩宝来用嘴努一努那边，意思要把这帮女人送出去，不然窝在山沟里成天整他，长此以往，韩中华要有很多的弟弟了。

“这个可以有。”张健来劲了，“这不难！真的不难。我能画出设计图来。不过，有会看设计图的工匠吗？能按我的设计图造吗？再说，你的动力呢？”

陈浒眼珠子一鼓：“动力有啊。人民公社有啊！”

他叫乡不叫乡，还叫人民公社。陈浒咽下一口菜：“公社农机站有，你要电动机、抽水机、碾米机，都有。”

“有动力就能搞，我给你搞四驱的，船头两个动力，船尾两个动力，不过要两人操作才行。”张健来劲了，“木材打造，包铁皮。”

“不用包铁皮。孙家埠到铜锣湾有渡船的，全是木头造的，抹上桐油，好好的，用过几十年绝对没问题。”陈浒很有把握，“兄弟，这船给我开，车子出不了山。我就开船出去送货。你知道，酒店催货催得紧啊。年关了，酒店生意好，人家点这菜，货源断了。你说人家急不急？”

蒋至诚乜斜着眼：“嘿嘿，下一场雪，兄弟一天损失多少？”

“四五千块。没多少。”陈浒狡黠地游移着牛铃眼，“宝来兄弟，我出材料，购买动力。村委出木工，陈姑爷出设计图。宝来兄弟，怎么样？”

“船是村委的哦。”韩宝来丑话说在前面，“村委随时可以调用。我们要搞清楚所有权。到时候掺杂在一起，显得公私不分明。”

“行。我就是送个货，还能在船上睡大觉？”陈浒干笑着说，韩宝来可不是那种和稀泥的人，他是吃公家饭的人，绝不做损公肥私的事情。

韩宝来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吧。虎哥虽然出了材料，只能用作为村委运送货物，其他用途需经村委审批，租的话也要交租金。村民搭便船出去，收个油钱，这钱用来购买油料或用来维护。主要由联防队经营吧。”

“行。听韩村官的没错。”陈浒想都没想，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今晚，你就不参加排练话剧了，你回家给我熬夜画出设计图来，张健，有没有问题？”韩宝来看了一眼刘艳梅，刘艳梅眼光睥睨：“那我是要排练的，跟着排戏，好有味道。”

“行。我先回家搞设计，反正你也帮不上忙，你就在这里排戏吧。”张健喜欢有挑战性的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也没提要什么报酬。

韩宝来精神大爽，不怕他老天爷怎么下雪，他的船造好，他就可以顺利出山！

韩宝来看两人还不辞杯，于是给两人又倒了半碗，可是陈浒瞪着醉红的牛眼睛：“韩村官没酒了吧？明天我给你搞一百斤好酒来。”

“酒有，酒有，上次陈建功大哥他们带来的酒还有，我是怕你们喝醉了。好，满上。一定要稳得住，能喝，尽管喝。我现在给控制喝酒。”韩宝来嘿嘿地笑着，给他俩满上了。

“哈哈哈，我不敢给虎哥比，我承诺五十斤上好的瑶王酒，过年送过来。咱村官没酒喝还行。”蒋至诚马上跟风。

“嗬，你耍赖皮了。今天你得了双份好处，我顶多算一份半好处，这船，我还得出血。你得的是纯好处。你还五十斤。”陈浒跟他扛上了。

韩宝来笑道：“我先把话说在这里，你们送酒来，我要按二十元一斤算钱给你们。否则，谁送来，还请背回去。我知道，这是瑶王酒厂出厂的价格，你们自家酿的酒远比酒厂的好。我还占便宜了。”

“韩村官不差钱，好，给我们打赏的钱，我不要白不要。”陈浒涎着油光放亮，涨红得发烫的脸，嗬嗬地笑得肉乱抖动。

“好，我也送上好的一百斤过来。”蒋至诚话没落音，陈浒又臭他：“你看，是半心半意。陈村官一说给钱，马上送一百斤了。”

韩宝来忙骂他：“你还算不得好汉，虎哥。你看，《水浒》英雄谁不是劫贫济富，你还变着法子敲诈老百姓的。这只能算地头蛇。”

陈浒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忘了韩村官是上级派来扶贫济困的大神了。该打，该打！”

“做善事，积阴德的；做恶事，那是有报应的。你愿意做善事，还是做恶事？”韩宝来刚毅的目光投向陈浒，陈浒赶紧说：“我陈浒那不是骗你，我这人应该遭报应的。可是上苍眷顾我，还派一个武财神来点化我，引渡我从此弃恶从善。啊，这也是天意吧？”

“你还算一个明白人。严打打谁？就是要惩治鱼肉乡民，在地方为非作歹的人。你要是不弃恶从善，就应该列为严打对象。”

莫小桃插嘴：“你就应该整死他。”

“你看，你看，说话就出原则了。我死了，于你有什么好？不过关键时候，你还是舍身救夫的啊。啊哈哈哈。”

“臭不要脸！”莫小桃涨红了脸。

“快喝，快喝，喝完，回家跟老婆干架去。”韩宝来鬼笑着，催促陈浒和蒋至善干了这碗。

“死韩宝来，他今天拍我一下，我就跑到这里来，从此不回家了。”这话说的大胆又直露。陈浒忙哄她：“你别打我就行了，打，也不要打那么重。你将我当韩宝来掐几下，出出气就得了。”

陈浒的话把大家笑得沸沸扬扬。两人咣地一声，又灌下一碗，这碗灌下去，两人打着嗝，抻直脖子，鼓眼睛了。因为这时候如果压不住上喷之势，两人都会狂喷一场。两人不停地作吞咽动作，防止反胃，来一个井喷！一个满脸横肉，现在像吸足了水分的扣肉面子；一个紫檀色脸，现在变成火烧透的炭红色。酒醉心里明，两人知道这一碗下去，都到了九成九了，再哪怕来一杯酒，也会产生蝴蝶效应，蝴蝶扇一下翅膀，美国要起龙卷风了。

韩宝来看两人的神色，他可是最擅长察颜观色，他也是酒鬼，当然知道两人到紧要关头了，只要再来一杯，两人可要唱戏了。

他故意叫喊着：“陈汝慧，再舀壶酒来。你不要把酒省着给老公喝，兄弟们没喝好，出门就会骂我。说我小气，不给兄弟们喝个痛快，兄弟们心里会不得劲。”

“宝、宝来兄弟，你、你不是说，兄弟们，喝到尽兴，说不要就不要。我、我们尽兴了，不要了。再喝要跟猫和狗打平伙了。”蒋至诚说话舌头都大了，听起来含含糊糊，脑袋像霜打的茄子，撑不起来了，一堵墙一般的身躯直往一边倾斜。他们胃接受了，其实意识里，处于半麻醉状态，整个人的意识是半虚幻，只有大脑皮层还有理智，有一定的自制能力。如果再来一杯，肯定全部黑屏。

张健首先告辞：“各位兄弟，你们多坐一坐，我要赶早，争取明天一大早拿出机帆船设计图纸来。艳梅，你排完戏让韩宝来送你早点回家。”

“知道。你认识路吧？”刘艳梅还是对张健有感情的，担心他戴着一个高度近视眼镜，晚上走夜晚不方便。

“没事。这么大的雪光，跟白天一样。”张健披好大衣，拿着一把电棒就要走。韩宝来送他，陈浒首先撑起来，韩宝来伸手要扶他，他拦开韩宝来的手，像南风鸭子一般，摇摆着大脑袋：“虎哥，不是，不是纸老虎。看看虎哥，还行不行？姑爷，等我一下，我跟你走有个伴，韩村官留步。”

“虎哥，你落东西了。”韩宝来故意逗他。

“落不下，落不下。冯巩说的小，等于单车，借给你骑几天，你记得还回来就行。”

“呸——”莫小桃给他说得满脸绯红，知道在这里没有她的位置，披好衣服搀扶着陈浒走了。这边，张翠玉小声地问蒋至诚：“韩村官叫你别喝？你还逞英雄。喝醉了吧？”

蒋至诚跟所有喝醉了酒的人一样，酒醉英雄汉，他呼地蹿起来，噔噔噔往外跑，韩宝来已经到了庭院，看蒋至诚像一只怪物一般跌跌撞撞冲过来，想扶他一把，他一把推开他，不要韩宝来扶。张翠玉赶紧上去拉住韩宝来，蒋至诚力大，将韩宝来推撞在张翠玉胸前，韩宝来感觉撞在海绵上，将他弹了回来。

张翠玉看陈汝慧、刘艳梅都在送客，脸红得直发烫，忙推起韩村官，娇声说：“韩村官站稳当。我走了。”

张翠玉扭着水蛇腰，晃悠着肥臀，踏着雪咯吱咯吱响，快步赶上去追酒鬼老公去了。

听到背后陈汝慧半真半假地说：“韩宝来，你还不追上去，送送人家？”

张翠玉连声说：“不要送了。不要送了。有我看着他，你们放心。我们走了。以后改日请韩村官到家里坐坐。”

“哟，来日方长呢。”刘艳梅伏在陈汝慧身上吃吃笑。这话当然说给韩宝来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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