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把陈汝慧的话转告给秦莉，没想到秦莉笑着说：“她吓唬你这个胆小鬼。 w w .w . 我们都闯了四关了吧。哪里有什么鬼门关。世上只有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怕啥。咱们就往下漂，怎么的？不要给人瞧扁了。咱们也爷们一回。”

韩宝来嘿嘿笑着：“我主要是怕你。我刀山火海，从不皱一下眉头的。我是党员，打死也不回头的。”

“我也是，死也不回头。咱们往下冲。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将军滩、老虎滩、断魂滩、捣臼滩、娘娘滩、龙背滩……不管它，咱们见滩闯滩，见招拆招。一个字，闯！”秦莉说着，就往绝壁上撑。每个滩头，首先碰到的就是吓死人的绝壁，你看下面，那是飞流直下三千尺，飞花滚玉。

韩宝来叫道：“莉姐，我们撑快一点，越快越好！”

为什么要快呢？因为这是两三丈高的悬崖，一般来说，上面加速度越大，会呈弧线抛下去；要是弧度不高，跟着水流落下来，有可能倒栽下去。韩宝来这方面相当精通，把速度快到极点，到断崖，猛一撑，竹筏跟着瀑布，抛物线蹿起来，一接触水面，秦莉稳稳地撑一篙子，不至于倒插进水中，而是像离弦的箭在水面疾射起来，激射起扑面而来的浪花，虽然湿了衣服，但不至于沉底，两人稳稳落在了缓水区，这是一个呈鼓形的深水潭，又是一级田垌，可以平缓地撑上一段水路。

“第五滩了！”韩宝来穿着皮衣皮裤，抖一抖身上的水珠，不会浸透进去，但高筒靴进了水，脚感觉有股浸肤的寒冷。显然秦莉的貂皮大衣湿得不行了，她在前面，浪头向她扑过来，脸上、头发都湿漉漉的，河风凛冽，那水砭人肌肤，寒风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像是剥皮一般干痛。刚才在极紧张极兴奋的时刻，毫无知觉，现在到了平缓水道，才觉得寒气彻骨，她可不是轻易认输的女人，她可能运着气，强打精神说：“不管它了。到底就知道了。你好啰嗦。”

“说话也会发热。”韩宝来是没话找话，看秦莉再不拿出手机出来拍拍了。估计她冻得够呛。

“我在发功呢。我会一种大雁气功，我能让全身热血沸腾，比你暖和呢。”秦莉在江湖上混，还是修炼功法的，拿刀砍人，没有力量是万万不成的。今天再换一个人，根本没有她眼疾手快，加上她久涉江湖的沉稳气质，哪怕是刀尖浪峰上，她还是如履平地，毫不慌神。这种风度让韩宝来也受到鼓舞，他甚至觉得秦莉有领袖一方的气质。韩宝来跟她也是绝配，韩宝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察秋毫，未卜先知，精懂事物的规律，他及时提醒，秦莉只要按他的提示去操作，只要执行得不折不扣，总能化险为夷。

两人撑上一段时间，其实全身也在发热，这段时间，吃得好，皮下脂肪厚，有热度。两人撑上几篙，感觉全身暖烘烘地，预备着下一个险滩。这玉女十八滩，其实是大瑶山逐级降低坡度，一直老埠头，水势稍平，不再是山区。

韩宝来要密切注意前面的水道，有些是小坡度，一滑就下来，筏子稍微有点颠簸，略作调整便可以了。水其实也有一个加速度，到坡下面流速越来越快，感觉筏子速度越来越快。两人不需要往下撑，而是全力掌控筏子不要打横，跟水道保持一致。有点穿云钻雾的感觉。

接下来又是一个螺旋形的滑道，韩宝来叫着：“重心向左！蹲下！向左阻一篙！”

速度极快。韩宝来在后面像是踏浪，他时而左倾，时而身形如弓，时而猛烈下蹲，保持筏身顺利转弯。

“到底了，注意往侧边点一篙子！”韩宝来的喊声在风中飘逸，哗地一声，水花飞溅，韩宝来急剧下蹲，让前面浮着水面，饶是如此，秦莉的筏头还是吃水了，她的高筒靴浸水了，衣服更是扑了一层水花，脸上的水气蒸腾，她顾不得抹一把脸，赶紧侧点一篙子，果然筏身不再下沉，而是右转起弯来，筏身震荡得厉害，像是要散架似的，时而要翻过来，两人好像要倾斜过来，时而前面跳跃一下，一个浪扑来，两人都从浪花中穿过。

“这是捣臼滩了！陈汝慧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涡流团！”

“怎么办？”

“记住，下一圈，猛地跳一下，我们用力撑下篙子，争取跳出涡面，跟着水流出去。”韩宝来判断每转一圈总会在出口剧烈窜跳起来，浪飞扑面，那是因为有一个出水口，河水从山水口飞奔出去。但是筏子给涡流带着，做圆周运动，你要不是借助外力，那只能身不由己跟着涡流在里面转悠。这个涡流团，将岩壁磨成一个直径数丈的大圆环了，像一个大石窟。

“下篙，撑！”韩宝来一叫，两人同时下篙，“嘭”一声，两人感觉筏子冲向了水墙，一个浪头扑面而来，但是筏子甩出的力量，两人顺利地冲出了涡流，颠簸了一下出了石窟。

这是一个峭壁一样的斜坡，直滑了下去，射出几百米总算到了一个缓水区，这里地势平坦，看来又是一个田垌，现在可以喘息一阵，抹一抹脸上的水珠，感觉脸上干冷生痛。

“韩宝来，你眼镜呢？”秦莉看这个四眼，现在只有湿答答的乌发，乱粘在额头上，柳条脸上，只有秀气的五官，没有了亮晶晶的金边眼镜！

韩宝来这才发现眼镜，给浪花打掉了！还以为是水花，让他眼前模糊不清，原来眼镜没有了。他可是高度近视，对眼前景物看起来平添了一种模糊感。

“韩村官，我们接应你们来了！”岸滩上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听声音是陈桂山。

“到最下面的老埠头等我们，现在流速很快，没办法停下来！”韩宝来扯开嗓门冲着影子叫喊。

现在确实是猛浪若奔，倏地离声音远了，把陈桂山的声气远远抛在身后：“好的，韩村官，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慌张。撑排，第一要沉着镇静，出篙子要果断，收得要快。一点即收！”

“这不是马后炮吗？等他现在教我们，我俩早喂王八去了。”秦莉虽然很惨，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情绪，她依然泰然自若，毫无小女子的心惊胆战！韩宝来深为惊叹：谁说女子不如男？那天他见江楚瑶在危机关头，能力狂狂澜，但与这个江湖大姐大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两人说着笑着，没想到这时，河道傍着一个峭壁，韩宝来忙叫：“离峭壁远一点！”

可是晚了，眼前嚯喇发出巨大的水响，腾起扑面而来的水浪，两人的进入了腾空而起的水浪里，韩宝来忙叫：“错了，靠壁！靠壁！”

离得近，才看清，如果在外水道，正好与瀑流撞个满怀，不把筏子打翻才怪。紧靠峭壁，恰恰相反，水倾泻下来，只有回水，正好有一个空间。因为韩宝来视线不好，秦莉过于依赖韩宝来差点要出大事了。你想想看，在这里给打翻，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但瀑布冲下来，溅起的水波也很厉害，将他们的筏子撞向岩壁，要不是两人奋力用篙子阻住，一个浪就可以掀翻。这样回水冲一波，他们用篙子阻一阵，趁空隙往前撑一篙。下一波马上冲过来，两人感觉稳定筏身，回水还没退，赶紧往下游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冲出娘娘滩。

接下来，又连续速降了几个水坡，筏速又起来了，有穿云破雾之感。两人没功夫聊天了，好在坡度不大，一直到下一个田垌，河面宽阔，水势平坦。又听到联防队员用高音喇叭的呼喊，韩宝来大声回应他们：“我们马上到老埠头了！老埠头见！”

看来，两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高音喇叭高叫：“韩村官，接下来是最险的一关，是龙背滩，那是在龙背上撑筏，很多人在这里翻过排！就是老里手，也怕！”

“我不是吓大的！看看王八是几只眼，让你们瞧瞧！”

“韩村官真的危险！汝慧姐让你上岸算了，这是冬天。夏天，你就是翻了筏，关系不大。”

“准备干衣服。少啰嗦。秦莉说，看到下面的人影了，你们做好准备吧。我们来了！”韩宝来的喊话，有点小激动。

韩宝来和秦莉互相受到对方的刺激，两人现在都当自己是盖世英雄，可以征服大自然了。两人撑到了山崖，现在明白了，这是大水将山的表面泥土冲刷掉，裸露出几百米长的一段河道，其实就是山梁，大水就从山梁上冲刷下来，美其名曰：龙背滩。

这主要是一段山脊背，坡度较大。排子冲下来，速度快，你听得到竹筏摩擦岩背的咔嚓咔嚓咔嚓声，水浅了，覆盖不了岩石背脊。人在筏上，不时给颠簸一下，你必须用篙子稳住身形。

韩宝来视线不好：“小心！小心！”

他看不清楚啊，没办法及时呼喊，规避风险，突然轰地一声，韩宝来感觉剧烈颠了一下，身体不由往后仰起来，接着给筏子压在了身上，人翻进了齐腰深的激流中，筏子倒压在他俩身上，大水哗啦啦倾泻下来，把筏子打翻下去，就像一片树叶一般，翻转着冲了下去。

下面已经站了不少人，惊呼起来：“不好了！韩村官的筏子给打翻了！出大事了！”

只看见筏子翻转着，从上面箭一般地倒插进水潭中，半天才浮出水面，但筏上人影空空。不知道两人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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