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没有与乡亲们热聊，他匆匆忙忙与潮水般涌来的村委干部、联防队员、公司高管、各家长辈、外地打工回家的后生青年打个招呼，握个手。 抱抱拳，就往小仙女温泉山庄跑。小仙女温泉山庄是陈汝慧的心血，韩宝来首先要从这里展开调查。他召集莫小桃、陈晓珊、孙顺姑、胡金玉、张燕，关起门来询问陈汝慧走之前的情况。

“小桃姐，你跟汝慧关系最铁，你知道她走之前的一些异常言行举止吗？”韩宝来神色严峻，莫小桃虽然跟韩宝来关系不一般，知道事关重大，她也不敢等闲视之。莫小桃真厉害，一接到韩宝来电话，她赶紧净面，略施脂粉，本来她肤色润白，换了一件米黄色长风衣，里面则是修身编织衫，加包臀裤，她全身上下一点赘肉都没有，显出迷人曲线，看上去蜂臀蛇腰的。

莫小桃抬起水灵灵的狐狸眼睛，作深思状，半天才说：“真看不出什么反常。”

“一点要走的迹象都没有？”

莫小桃看韩宝来蹙起了眉毛，有点震怒，她很无辜地说：“我又没参与她的行动？我真不知道。你要拿我出气，我也没办法。”

“你们呢？”

韩宝来目光投向哪张脸，哪个头就轻轻摇一摇。突然，陈晓珊抬起黑漆漆的眼眸，她是受过韩宝来的“害”，可这会儿她极力帮韩宝来回忆，突然失声惊叫起来。这惊叫声，韩宝来熟悉，他目光移向她。

“真有一个陌生男子找过她！”

“什么样的陌生男子？你快说！”韩宝来预感到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陈晓珊不敢看韩宝来灼热的目光，有点拿不定主意：“那天嘛，桂明嫂疑心我背后说她的坏话。桂明嫂趁我不注意，一屁股把我翘进热水池子里，我上来跟她撕扯，卫东嫂见势不妙赶紧找汝慧姐。后来，卫东嫂告诉我的，她当时看见一个陌生男子跟汝慧说一种古里古怪的话。她当时没留心，我记得她跟我说那男子抠眼挖睛，嘴唇都是黑的。汝慧姐瞎了眼睛也不会跟他走吧？”

陈晓珊说的桂明嫂就是胡金玉，卫东嫂就是蒋名玉。韩宝来看蒋名玉不在，原来蒋名玉还在当班，可不能全部叫到办公室来问话。胡金玉一晃丰腴的身影：“你们说事，我去替一下水鬼过来。”

一会儿，蒋名玉推门进来了，她留着短发，配上她的瓷娃娃脸，还是蛮可爱的。娃娃脸显嫩，看不出她三十四五了，她穿着一件橙色的羽绒衣，还是可以看出她胸部的高度。

陈晓珊见了她便说：“你那天找汝慧姐，你不是说，你看到汝慧姐正跟一个陌生的男子说一种稀奇古怪的话？”

蒋名玉脸一下涨红，像是怕韩宝来灼热的目光，把她融化掉似的，羞答答点了点头：“嗯，嗯，是有一个，头戴着一个尖顶帽，像雨笠又不像雨笠，像草帽又不像草帽。五短身材，紫黑脸膛，面颅骨棱嶒，眼窝深深地凹陷，穿皮茄克，说话叽哩咕噜。汝慧姐见我来了，跟她说了一句，我也听不懂，然后听我说得那么急，跟着我进去了。以后，再没见过这个人。”说完，心突突跳，看得出她胸口起伏得厉害，乡下没经过大事的少女，怕事怕得紧。

由于村委还没有安装监控，无法查找其体貌体征，但是基本可以认定，这个黑瘦男子绝对是陈汝慧的熟人，是他告知陈汝慧她父亲病危。韩宝来阴鸷着脸，一言不发，背着手踱了几步。想想，不能怪这些姐妹们，又回头对她们说：“谢谢你们提供的重要消息。你们回头安心工作，陈汝慧的事，我会想法设法查明白，追查到底。”

莫小桃拍着胸口，眼眸含嗔，娇声娇气地说：“韩村官，你吓死我们了。”

“走了干净。”这会儿可能没有游客，胡金玉就往办公室这边走来，她可不想错过与韩宝来面对面谈天说地的机会。

“桂明嫂，她走了，是不是没人管你了？”韩宝来眼里迸射出愤怒的光芒。胡金玉是天生不怕男人的主，她怎么会让韩宝来白走一遭？她是不怕头上虱子多的货色，一把就擒着韩宝来胳膊肘，放荡地笑了起来：“韩村官，你别冤枉我好不好？我的意思说，陈汝慧倒走得干净，累死我们了。你还审犯人一般审我们。我们真没参与她的行动。我们再怎么也是你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放心吧。咱们才是一伙的。你的事，也是我们的事。姐妹们，我说的对不对？”

“桂明嫂，你松手，我们好好说话。君子动口不动手。”韩宝来知道胡金玉是什么样的女人，她连劁猪公都敢招引，他早就领教了她的手段。

“哟，拉拉你的手，怎么啦？再说，又没别人？她们还不是你的人？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胡金玉嗓门故意加大，她知道韩宝来的短处，韩宝来怕张扬，惹来是非。在这方面，胡金玉的能耐大得很，跟她有染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服服帖帖的。要是她不打着韩宝来的牌子，她早给扫地出门了！

韩宝来给她活生生逼进了办公室，莫小桃她们一伙捂着嘴吃吃地笑，她们是一伙的。胡金玉挡在韩宝来面前，一手扣着他的左手，韩宝来还休想挣脱，乡下女人的劲不容小觑。再说，莫小桃、蒋名玉一伙又过来堵死了门，随后陈晓珊又关了门。唐僧进了盘丝洞也不过如此。

“拿好茶叶来，我泡茶给你们喝。”韩宝来只得哄她们，知道跟她们硬来，休想过关，胡金玉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付，莫小桃几个，韩宝来咋呼一下，她们还胆颤心惊。这个老货是死不要脸的，她知道韩宝来是她一辈子靠山，陈桂明跟她虽是夫妻，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韩宝来不一样，出什么事情，他都能兜着。

陈汝慧办公室一直预备了茶叶，韩宝来在家会不时过来坐坐，他拿出一包大瑶山采下来的野生古茶树云雾银毛尖茶叶。温泉的水不适合饮用，因为富含矿物质，还有硫磺，只能接山泉水，然后烧开水，韩宝来带她们一起茶。

“嗯，韩村官泡的茶就是香。”莫小桃吃吃地笑着，眼睛往韩宝来脸上瞟。

“喂，小桃，你向韩村官暗送秋波，别说我不解风情。”胡金玉这个神经病，直喇喇地嚷嚷。搞得莫小桃俏上飞满红霞。莫小桃气得恨恨地叫骂：“老骚货，你都谗得直流口水了！”

“笃、笃”有人敲门。韩宝来长嘘了一口气，他嘿嘿笑着，打开了门，可这不是别人，这是蒋至诚的老婆张玉翠，四十的人，还是风韵犹存，她乌发浓密，扎了一个大堕髻，前面留着密扎扎的刘海，缕缕发丝细蒙蒙地飘拂在月白的脸蛋上，一对勾魂的丹凤眼，穿着草翠草花绸面子棉袄，下身是藏青色棉裤，看起来是从民国走出来的大家闺秀。见了韩宝来，心儿小鹿似地跳，粉脸一片羞红。

“黑毛嫂，你是不是吃了朝天子辣椒，怎么辣得满脸通红？”胡金玉一句话，说得全屋的女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开什么玩笑不好，怎么开我的玩笑？”张玉翠倒像做了亏心事，明明在这个屋里，就她跟韩宝来是清白的。

“别理她们，她们都给桂明大嫂带野了。至诚大嫂，有事吗？”韩宝来文质彬彬地问。

“我家黑毛说，中午一起在小酒馆吃，我家的给你们准备做菜了。”

“不行，不行，现在客人多。再说，我还有一大家子人。你告诉蒋大哥，我在家里吃，家里还有陈婆婆、昆哥昆嫂、水哥水嫂、桂山哥桂山嫂，还有四个孩子，我是不能在外面吃的。蒋哥蒋嫂的好意，我心领了。”韩宝来知道蒋至诚是一片诚心，但确实在家里时间短，怎么能独自一人躲在外面大吃大喝，这是极不厚道的！

“呃。那我走了。”张玉翠含羞带娇地说，还是向韩宝来脉脉含情地瞄了一眼，正碰上韩宝来回过来的眼神，她唇峰颤了颤，赶紧别过脸，扭着腰肢兀自走了。

韩宝来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至诚嫂，我找至诚大哥还有事，我们一起过去吧。”

张玉翠忙停住脚步，听韩宝来脚步嚓嚓过来了，在他前面一步之遥，静静地走着。出了小仙女温泉山庄，韩宝来还回头冲着里面的人眯了一下左眼，气得里面一群女人敢怒不敢言。出了温泉山庄，可他并不跟张玉翠走，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至诚嫂，你告诉至诚大哥，晚上我请你们一起过来到我家吃宵夜。现在，我不便打扰。我确实有重要事情忙活。”

张玉翠回过脸来，粉面含春：“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你。晚上，他不来，我也会来的。”

韩宝来吓得不敢言语了，赶紧朝她扬扬手，往山下走去，他远远地看着一个人从后山背树林的雾凇中走出来，拄着拐杖，还有一闪一闪的亮光，那是吸烟杆发出的亮光。

韩宝来忙跑步过去，远远地喊：“陈老爷子，我是宝来！”

这是陈抟老爷子，戴着瓜皮帽，穿着厚厚的兽皮大衣，蹒跚地踅了出来，他是韩宝来的忘年交。

“诶！真是韩村官！怪不得火扯炉呢！原来是贵人回来了。”陈老爷子显然也认出了这个穿黑亮皮大衣的高个子年轻人。

“快别说这样的话，可折煞宝来了。老爷子，您怕不怕冷？”韩宝来看老爷子穿着一件硬绑绑的兽皮大衣，不知道保不保暖，山里人都会自己硝皮做大衣。

“到屋里坐坐吧。小斌性情大变。我看，我可能杀生太过，要遭报应呢。”陈抟老爷子说着老泪纵横。

“小斌怎么了？走。老爷子，我扶你。咱们到家里看看。”韩宝来心一沉，真怕陈小斌、张咪再闹腾出什么事情来，他可别想再过一个安静年了。

韩宝来搀扶着老爷子走上山岗，就看到烟囱直冒浓烟，滚滚黑烟映着雪光，有种阴暗的压迫感。打开院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韩宝来冲里喊：“斌哥，你在炼丹啊？”

隔以往，陈小斌不是大声回应，就是兴冲冲地跑出来，今天例外，没有一点动静。韩宝来便推开冒烟的药室，眼前景象，让韩宝来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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