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桌子边,纪安瑶侧身对着宫聿。
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正在看着自己,能感觉到黑暗之中……那两道目光笔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但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面对他了。
她……
回答不了他刚刚的那个问题。
尽管在前一刻,她以为自己是来得及亡羊补牢的。
直到现在,纪安瑶才清楚地意识到……那只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宫聿对她原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更不可能像白斯聿那样迁就她,容忍她……他现在对她的所有忍耐,也许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仅仅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作为他妻子的身份,以及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的身份。
这样的领悟,对纪安瑶而言无疑是悲凉而沉痛的。
但显然,宫聿并没有就此罢休。
他一向是不忌惮于用最冷酷的那一面来惩罚她的。
就在纪安瑶的心情一落千丈至冰点的时候,宫聿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如坠万丈深渊那般,掉进了冰冷刺骨的寒潭之中。
“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直截了当的赶人,不留半分情面,也不懂体贴为何物——
是这个男人一贯的行事风格。<>
纪安瑶只觉得胸口处,自己的一颗心一寸寸地冻结成了冰块,随后轰然一声碎裂成了千万片,再也无法将其拼凑完整!
“好。”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纪安瑶才忍住没有红了眼睛。
从来没有哪一个字,让她像现在这样说得如此艰难。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回绝他的话,只可惜……她没有这样的资格,他也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做出半分的退让。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出了默不作声地离开这个房间,甚至没有第二个选择。
迈开步子,纪安瑶垂着眼眸,自始至终都没有伸手去开灯,哪怕开关就在她附近的墙壁上,抬手就能摸到……现在的她就好比是夜游在荒野的孤魂一般,漫无目的而不知归处。
宫聿坐在床头,同样没有伸手开灯。
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银色的月华无遮无拦地自千里之外投射了进来,清冷的光辉盈满了整个房间,将那个款步走向阴影之中的身影衬托得愈发单薄而伶仃。
看着纪安瑶失魂落魄的模样,宫聿不由收紧了几分视线,不等她走到门口的位置,便又开口说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我让你走你就走?”
听到这话,纪安瑶脚下的步子蓦地就顿住了。
一下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磨人的家伙,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纪安瑶突然有点后悔进来这个房间了,都是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在这种时候还跑来给她添乱子,一唱一和地说谎话骗她,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地里教唆的,真是坏透了!
看到纪安瑶停下了脚步,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也没有回过头来。<>
宫聿眸光幽幽,冰薄的唇瓣中跟着又吐出了两个字。
“回来。”
话音落地的那一瞬,纪安瑶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不是真的要赶她走,还是该恼怒他这样耍弄她?
等了一阵,见纪安瑶没有反应,宫聿便又淡淡地催了一句。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没办法,纪安瑶暗暗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拗不过这个比孩子还难哄的家伙,只能转过身,作势要走回床边。
抬腿的那一瞬,还不等纪安瑶迈开步子,身后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
连着几声脆响,显得十分急促。
紧跟着就是来人略带焦急的叫唤。
“瑶瑶?瑶瑶你在里面吗?!事情不好了……墨子胤有危险!”
听出是尹媚儿的声音,纪安瑶不免一惊,还没来得及询问她怎么会找到这里,就听到她说了那么一句,刚刚才稍有松懈的心瞬间又高高地提了起来,连带着神经都充满了紧张!
不等尹媚儿把话说完,几乎是下意识的,纪安瑶转身就要开门向她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身后,宫聿的声音宛如冰箭般瞬间射了过来,将她死死地订在了地面上——
“你敢走一个试试?”
纪安瑶心头一沉!
终于在他的口吻之中听出了愠怒的气息。<>
她不傻,当然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不管她怎么逃避,始终还是无法摆脱二选一的困境,尽管这样的选择对她而言无比艰难,她也必须做出最后的割舍。
要么离开,要么留下!
要么得罪宫聿,要么失去墨子胤。
而不管她选择谁,只怕都会彻底地失去另一方!
哪怕宫聿不曾面临死亡的威胁,可是相见相望不相亲的生离……跟死别又有什么区别呢?
纪安瑶不知道宫聿为什么要这样逼她,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追根究底了,一边是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唤声,一边是冷冽而不容抗拒的冰寒目光。
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是火海。
总之都是要她粉身碎骨!
沉默半晌,纪安瑶不知何去何从,便只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开门,也没有走回到宫聿的身边。
看她这样,宫聿知道她还在犹豫。
当下冷笑了一声,哂然道。
“你走吧……你的心,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不是吗?口口声声的情深不渝,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你演得再像,骗得过别人……却永远都骗不了自己。”
一句话,宫聿用一种近乎嘲讽的口吻从那两片无情的薄唇中吐出。
像是锋利的刀片下下地划割着纪安瑶的心脏,她却早已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
纪安瑶突然觉得可笑。
是啊!
她根本不爱这个男人,如果他不是披着白斯聿的皮囊,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
如果是白斯聿,绝对不会让她这样为难。
墨子胤死了,只会便宜真正的凶手,对谁都没有好处……就算她现在选择留在他的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倘若她对白斯聿的情感要用这样的方式证明,那他不信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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