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凤梧在书房里吃了李伯送过来的晚饭后,便呆在书房里看书。
子时。
朱唤儿跪坐在一旁,准备为李凤梧续上一杯热茶,
李凤梧摇摇手,对朱唤儿说道:“不看书了,准备歇着吧。”
看着外面又纷纷扬扬下起的大雪,没来由的想起了一本书,一本很是蛋疼而又让人牵心的书,笑着说道:“唤儿,看过一本叫《雪中悍刀行》的书吗?”
不待朱唤儿回答,李凤梧又道:“我真是愚蠢了,唤儿要看那书怕还要等几百年呢,那时候你就是个老妖婆了,不过你要真想看,待我科举高中后,我为你写出来便是。”
朱唤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往暖炉里添着精碳,听着纨绔感情复杂的说着恍若天方夜谭的故事:“巧的是,那本书中主角名字也带着凤字,名字很好听,叫徐凤年,他一出生便是封疆异姓王世子,院子里养着好几个绝色美婢,其中一个叫红薯的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叫小地瓜,是个很可爱很萌的小萝莉,唤儿你知道吗,他不仅出生便有美女环绕,还练出了一身绝世武功成为一代宗师——那种一刀可斩仙人的宗师,江湖上他是无人可敌的宗师,朝堂上他是世袭罔替不受君王约束的封疆王爷。”
听着雪花簌簌落下,李凤梧陷入无限回忆中,那是自己记忆里最爱看的一本书,可惜直到最后,自己也没看到结尾。
“唤儿,你觉得他这个王爷很快活吧?不受天地君王拘束,喝酒杀人快意恩仇,也不用担心一家未来而疯狂读书,他只需要带着三十万铁骑抵住异族入侵,他是真正的大英雄,一剑斩过白龙,一刀斩过谪仙,可是唤儿啊,我其实一点也不羡慕他,真的,我觉得我现在拥有的就是最好的了,有几位对我极好的父母长辈,有一个衣食无忧的富饶之家,还有你这样的丫鬟,我本来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平淡着富足过下去,娶几房美貌妻子,纳几个如你这般的小妾生一堆儿子,管他什么大宋百年后而亡,崖山之后无中华……”
朱唤儿大惊,捂嘴樱桃小嘴不敢说话,纨绔这是怎么了,不说那个叫徐凤年的故事像神话一般,单是最后那句大宋百年后而亡,若是被外人知晓告官,一不小心就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李凤梧继续失心疯一般絮叨:“我真的只是想当个富二代,开着什么玛莎拉蒂什么兰博基尼豪车,嗯咱们这个时代叫汗血宝马什么的,在大街上疯飚,带着一群恶仆抢几个良家黄花姑娘回家来洞房生一窝小崽子,对的,就像抢你这样抢回来,嗯,话说,唤儿你貌似不好生养哦,屁股大才好生养呢……”
被朱唤儿白了一眼,李凤梧不介意的笑笑,神情忽然冷冽,“可惜世事捉弄人,树欲静风不止,好好的生活,为什么有人就是不愿意给我呢,非得逼我?”
李凤梧长身而起,走到院间,仰首望向夜空伸手拥抱天地,任雪花铺满身上,眉宇间尽是冷冽寒意:“多少人钟爱雪夜悍刀行,原来雪夜真的适合喝酒杀人啊!”
这一刻的李凤梧,那身影霸气得宛如煮酒论江山的盖世枭雄。
朱唤儿口瞠目呆,这一刻的纨绔让朱唤儿觉得陌生而安全,仿佛他站在院子里,便没人能动摇他一分一毫,这种感觉,即使在被自己视作大英雄将来一定会名扬天下的宗平哥身上也不曾有。
时而温和如邻家男孩,时而霸气如戏里的盖世英雄。
李凤梧……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李凤梧回头看了一眼朱唤儿,眼里没多少情绪,“早些歇着,我出去了,当然,如果你愿意,为我暖暖床也是好的,不然待我回来再钻进冰冷被窝那滋味可不是很惬意。”
顿得一顿,豪气万千,舌绽莲花:“寒江终映明月,白屋佳人,春华银蝶;巍巍雪漫长夜,书生藏锋,舞象燕雀;煌煌大风摧吾阙,紫气东来,秦淮光曳……”
大笑高歌而去。
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在朱唤儿的眼里,却似朵朵莲花鳞次绽放。
跪坐在暖炉旁发呆,朱唤儿心思恍惚,纨绔那一段小曲儿端的豪气无边,凶横而猝不及防扑面而来,狠狠冲击蹂躏着芳心,宛若在其中种下了一颗懵懂种子。
紫气东来时,便是你这舞象燕雀光耀秦淮的时候吗?
原来纨绔并不是他表现的那般,亦是一位大好男儿!
许久,朱唤儿才掩嘴惊呼,纨绔这是出去和宗平哥汇合,他们是要去杀人吗?不是说只是拿下那个凶手,把环月从柳府抢出来就好吗?
这一夜,多少人夙夜不眠。
而有些不幸的人,在夜半时分被人从温热的被窝里叫醒,心情本来就够不爽的了,打开门一开,门外竟然哗啦啦站了十几个手执长棍的大汉,顿时吓了个屁滚尿流。
这便是柳府那个看门小厮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李凤梧站在风雪里,身后是十几个宗平最信任的兄弟,这些人无一不是练家子,有几个脸上甚至还有刺青,显然是曾经犯过案的江湖草莽。
李凤梧面无表情,冷淡的对那屁股尿流的小厮说道:“去将你家老太爷叫来,就说李府上门领回被柳家私扣的丫鬟。”
那小厮慌不迭跑进院内,一刻后,院子里喧声四起,烛火辉煌。
上了年岁的柳青染裹着棉袄和大衣,带着柳子远等人怒气冲冲的来到大门外,先声夺人:“李家小官人,你这是要作甚,休怪我不给情面报官,治你个私闯民居的动乱之罪。”
李凤梧看着长发凌乱的柳青染,笑了,却是那种毫无情绪的皮笑肉不笑,令人觉得分外寒碜,“青染公别来无恙否,不急,你可以先梳理下头发整理下衣衫,别辱没了斯文,也不用报官,我们可不曾踏足柳府一步。”
柳青染顿了顿手中的鹤首手杖,“小官人半夜兴师动众,究竟所为何事?”
李凤梧拈了拈自己的鼻梁,用脚铲了铲地面的积雪,耸耸肩:“我所为何事,青染公不心知肚明么,用得着鼻孔里插大葱装象么?”
柳青染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胡闹,我怎知道小官人你如此行事为那般,还是速速离去,不要误了卿卿性命!”
李凤梧没有再理睬柳青染,看着那柳子远笑道:“子远兄,真没想到你有如此大才,竟然能担当拉皮条的功夫,将我家丫鬟介绍给你那在京城堂哥当小妾,柳子承娶了那位尚书的女儿,又怎么可能纳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为小妾?骗骗她也就罢了,不曾想你竟然看她有几分姿色,半夜爬上了她的床,就不怕吃干了抹不净么?给我说下,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老少不嫌,胃口可真好。”
柳子远脸色涨红,挥袖绝然道:“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