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等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之后,老朱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新朝暂时定都应天,国号为大明,二位都认为妥当?”
“妥当。”
“妥当。”
而这时,刘基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交给老朱,道:“王上,这是最新编纂完成的《戊申大统历》,还请王上过目。”
老朱一听,顿时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这也是为什么将刘基叫过来商议国都国号的原因了。
刘基现在被他任命为太史令,负责观测天象,而且刘伯温对于阴阳五行八卦都十分精通,这对于老朱来说太重要了!
这新朝建立,怎么的也要先看看风水好不好,刘基正好专业对口。
这大统历对老朱来说,也来的正是时候。
刘基这个时候也是道:“王上,臣最近观测天象,发现荧惑出现在心宿之位,此乃荧惑守心之象,此等天象寓意着将有兵灾祸乱等事发生,且前些时候又有大旱发生,臣请王上下诏罪己,同时派遣官吏,彻查历年的冤案旧案。”
老朱微微皱眉,道;“这件事就照先生说的办吧。”
老朱此刻也是有些无奈,这一会儿荧惑守心,一会儿又是大旱的,最后锅都跑到他这儿来了。
可也没办法,谁叫他要做皇帝了,这做皇帝,天象灾祸这锅,是不背也得背。
从董仲舒开始搞出的“天人感应”理论开始,但凡出现了什么祸事,这锅必定是当皇帝的。
即便董仲舒所代表的公羊学派早就销声匿迹,沉没于历史长河之中,可这套理论,却是很好的被儒家给保存了下来。
当然,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将这个当成了擦屁股纸,真来什么灾害了,那就下一道罪己诏算完事了!
儒家士子在这上面也不敢逼迫太甚,皇帝也不是没有一些反制的手段,不过总的来说,都是保持着一种默契。
话虽说如此,但凭空空降了一口大黑锅,令老朱心情还是有些郁闷的。
回府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老朱不免多说了两句,这些话,也就在自己老婆和儿子面前说说还行,真要是被那些文人士子知道了,免不了又要被非议。
马氏听着也是笑了,道:“这自古以来,有什么灾祸一类的,皇帝下诏罪己,不是很正常吗?就这,你心里不舒服了?”
老朱憨憨的点了点头,道:“妹子,你说咱啥都没干,还没开国呢,就先下诏罪己了?”
“总感觉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到这里,老朱也是心里有些不得劲。
朱标在一旁听着脸上也是露出笑容,董仲舒这搞出来的“天人感应”真是遗祸不浅。
但怎么说呢,他也是好意,他的本意是想借此将皇帝的权力给限制起来,关进笼子里。
不过就是这个笼子不太结实,尤其是公羊学派销声匿迹之后,这儒家干脆也成了帮凶,天人感应,早已经和当初的意愿背道而驰。
既然这“天人感应”没什么用了,朱标觉得自己不妨顺水推舟,将这样的理论直接破了更好,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见着朱标在一旁嘴咧着,老朱眼睛一瞪道:“你笑个啥?”
“爹,我觉得不该下这个罪己诏,你这又没犯什么错,下这个做什么?”
“标儿,别乱说话。”马氏见状,也是立即劝阻。
“娘,我没乱说,这爹要是真错了,下道罪己诏还真没说的,可这啥都没干,凭什么要下这罪己诏?”
“至于这理由,更是荒唐,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老朱此刻心情纾解了一些,看看,还是儿子懂咱!
不过话说回来,这罪己诏该下还是要下,不过老朱也想听听朱标是什么想法。
“标儿,说说看,你为什么说这是无稽之谈。”老朱此刻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朱标。
“爹,这书上可都说了,舜之时,天降大雨,洪涝泛滥成灾,其后,禹治大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然禹之时,洪涝不减,其后,商汤有道,可却有七年之旱,舜、禹、汤皆乃上古圣王,他们在世之时,仍有灾害,难道是他们德行有失,以致于上天降罪?”
听到了这里,老朱眼神有些发亮。
卧槽!
这说的有道理啊!
舜、禹、汤他们都是有名的贤君,就连他们也遇到了这样的灾害,他们的德行肯定是不会有失的,那既然如此,这肯定就不是上天降罚警告了!
“爹,这书上说君王受命于天,代天抚民,天岂会因为君王之过,加罪百姓?”
又是一条!
老朱越听越有兴致,按照儒家的理论,这老天爷都是爱护百姓,所以才派了君王过来管理和安抚百姓,又怎么可能因为君王的过失,将惩罚都加在百姓身上?怎么说也该是加在君王本人身上啊!
朱标略微思索笑道:“爹,我认为所谓的灾害,皆是上天磨砺臣民百姓之用,以苦痛加身,则可观其秉性,磨其意志,若地方官吏能率百姓克服万难灾害,定能苦尽甘来,亦是为君王选拔能臣良吏……”
老朱这一刻激动的都直拍大腿。
说得好,说的是真好!
都可以想象了,这以后地方出现灾害,若是官吏能率百姓抵御灾害,此人断然是个能臣,就算不是,也是个潜在的好苗子,值得培养。
可要是反过来,灾害没扛过去,这说明地方官吏就算不是贪官污吏,那八成也是个废物,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的人,趁早滚蛋。
原先这是君王身上的一口黑锅,转瞬之间,就转移到了地方官吏身上,果真妙哉!
这以前自己读书咋没想到呢?
看看咱标儿这书读的,通透!
老朱此刻激动的就想直接去帅府了,自己得好好找刘伯温说道说道。而马氏也是哭笑不得,道:“站住,你这饭还没吃完呢,你急什么?”
听见马氏这话,老朱顿时挠了挠头回来,坐下来又端起了饭碗。
这顿饭吃的,老朱原先还有些食欲不振,朱标说完之后,连干三大碗米饭。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