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慢慢转身，看见封疆踏着自己的鲜血，一步步走向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泛起了璀璨星子，好似点亮了整条银河，满是欢喜，藏都藏不住。更何况，他不善于隐藏，也不想隐藏。

封疆本想狂奔过去，奈何受伤太重，只能蹒跚而行。然，他却慢慢挺直了背脊，以楚玥璃最喜欢的姿势，一步步走向她。

楚玥璃的鼻子一酸，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击了她。是的，袭击。令人措不及防，更是无力还击、不能招架。楚玥璃都忘记了，自己何时哭过。这一刻，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眼眶湿润了。她忍了又忍，拼尽全力，终是忍住了眼泪。

她放开脚步，走向封疆，却并没有抱住他。因为，她晓得，他伤得有多重。她只是伸出手，接住一滴从他小臂上滴落的鲜血，鲜红、滚烫，似乎带着腐蚀的能力，可以钻进她的手心，直达心里。痛，很痛。

封疆用左手抓住楚玥璃的右手，用舌头将她手心的鲜血舔掉。温热的，湿软的触觉，在楚玥璃的手心划过，留下温暖的触觉。就像封疆对她，始终那么温厚、纯良。

封疆冲着楚玥璃露齿一笑，就像在告诉她，他没有事，不用担心。

然，正是这充斥着浓重血腥味道璀璨一笑，犹如冲破黑沉沉天空中的一束阳光，给予了大地新的生机，那么珍贵。

楚玥璃那强忍的眼泪，竟瞬间流淌而下。

晶莹剔透，纯净无暇。

封疆微愣，那颗尚未开窍的心，竟裂开一道缝隙。有些疼，有些痒，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要……飞向楚玥璃。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抬起食指，小心翼翼地擦拭掉楚玥璃流淌下的晶莹，看着那滴泪在他的食指上折射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芒，既令人痴迷，也令人心疼。

他将那颗泪送入口中，舔吮着咽下。

他也曾哭过，也曾知道眼泪是咸的，而今过了好多年，他都忘了自己还有眼泪这种东西，更忘了眼泪为何会流淌而出。楚玥璃的这颗泪，好似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慢慢扎根，生长，一片片树叶摇曳生姿，慢慢在他的心上缠绕生长。风一吹，那些树叶就会沙沙作响，他听得认真，欢喜得想要打滚。

封疆道：“嗷呜……”

没有人知道他说得是怎么，但是声音低柔，缱绻动人。

楚玥璃攥住封疆的手，问：“杀了他没？！”

没有问他伤得如何，因为她会看；没有虚假的关心，而是直接切入重点。矫情的女儿心，她自认两世为人，心早就立秋了，要得就是一个结果，她想知道的结果。

封疆看着楚玥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楚玥璃笃定地道：“快死了，还没死。”

封疆忙点头，表示楚玥璃说得对。

楚玥璃道：“他在哪儿，带我去！”这个时候，不让他死透，简直后患无穷。

封疆一点头，扭身向来路走，却突然闭上眼睛，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地上倒去。

楚玥璃一把抱住封疆，将他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对周围看热闹的人喊道：“来四个人，抬块板子来！每人，我给十两！”

周围人微愣，不敢相信会突然有这种好事儿。

不过，有那机敏的，立刻行动起来，直接拆了自家大门，叫上一家兄弟老小，直接就冲到了楚玥璃的面前，帮着她，抱起封疆，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门板上。

楚玥璃逃出十两银子，扔给为首大哥，道：“订金给你。把人抬去最近的医馆。”

为首的大哥攥着银子，激动地应道：“诺！”扭头对三位弟弟吩咐道，“仔细些，千万稳了！”

三位弟弟点头，一副激动中严阵以待的模样。

兄弟四人，抬起封疆，一路前行，直奔医馆。

楚玥璃扭头看向封疆来时的位置，当真是无比纠结。她的眼神中透着怨毒和狠戾之色，真是恨不得扑上去，直接将杂耍艺人分尸！

然，封疆的血迹已尽被踩踏得所剩无几，若要辨出位置，需要一些时间。而今，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楚玥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才毅然转身离开。

封疆的生命为重，置于杂耍艺人，她发誓，定让他尸骨无存！

最近的医馆，看见封疆气若游丝，竟让楚玥璃准备后事。

楚玥璃气得很了，差点儿直接屠了那个无能的大夫！她快速打包了一些金创药和可以消炎用的草药，然后让哥四个将封疆抬出医馆，送去距离此处最近的云来客栈中去。而自己，则是狂奔到顾府，对守门护卫道：“我叫阿桃，要见赵不语！快！告诉他，媳妇生孩子了！急需大夫！”

护卫一听，这是大事儿啊！立刻冲进府中，寻到赵不语，如实转达了楚玥璃的话，末了，还笑嘻嘻地恭喜了两句，要让赵不语请客吃酒。

赵不语迷茫了。他不曾娶妻，他媳妇怎就要生孩子了？

在屋里望着最后一只完好桃花簪发呆的顾九霄，嘀咕道：“人间桃花啊……阿桃……阿……桃！”突然站起身，攥着桃花簪，冲到门口，大声问，“谁？！谁要生孩子了？！”

赵不语回道：“说是属下的媳妇……”微微一愣，补充道，“阿桃姑娘……”

顾九霄的双眼瞬间喷出火焰，吼道：“阿桃姑娘不是你媳妇！你个臭不要脸的！”言罢，就要往外冲。

赵不语无语地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是说，说那话的人是阿桃姑娘……哎……九爷，别跑……”

顾九霄一口气冲到门口，这才察觉，自己似乎太过鲁莽了。他忙站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衣袍，并将唯一一根桃花簪插到头上，这才对赵不语一扬下巴，示意他开门。

赵不语打开门，顾九霄拿着调调儿道：“怎么就要生了？吹气儿都没这么快……”

楚玥璃一把撰著顾九霄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到：“找个好大夫给我，救急。”

顾九霄觉得自己就应该摔开楚玥璃的手，然后高冷一笑，让她不得不跪在脚下求他原谅以往的有眼无珠和鲁莽。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奈何一张嘴，就变了调调儿，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