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的惊恐，被夜色掩盖得所剩无几。

隔着一段好似永远无法横跨的生死距离，白云间感觉自己坠进了无间地狱。他拼尽全力想要爬向楚玥璃，撕开拥吻的二人，却被万千厉鬼扯着，一寸寸拖入炼狱。尽管，他的指甲抠断了，都不能拯救自己的灵魂，更不能让时间回到他看到这一幕之前。也许，他的不良于行并不够，若是不能视、不能听，对他而言，许是老天爷难得的恩赐。

白云间是一个心智极坚之人，这一刻，却怀疑起了自己，也怀疑起了楚玥璃，更怀疑起了感情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过。

尤其是，当陶公公将楚玥璃抱紧怀里，扭头看向白云间，风光霁月般一笑，道：“我曾说过，终有一日，要让王爷尝一尝求而不得的滋味。王爷，这滋味，可受用？”

白云间的脑海里瞬间涌出一段过往。那时，他身在冷宫，陶公公却经常偷偷寻他玩。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变得非比寻常。那时候，陶公公也是这般素着一张脸，将笑容撞进他的心里。不想，有一天……

白云间不敢再想，胸口气血翻滚，喉咙中涌上一股子血腥味，甚至恼人。他本要张口说话，却无法开口，唯恐吐血的样子那般不堪，让仇人笑话，让玥璃鄙夷……

他感觉到四肢已经变得麻木，心中却并无一丝惊恐。有时候，若是心中没有不舍，一直沉睡许不是坏事。

骁乙见不得白云间如此受辱，红着眼睛吼道：“放肆！简直欺人太甚！”拔出长剑，就要去杀陶公公和楚玥璃。

白云间按不住翻滚的气血，只能挤出一个字：“走。”

骁乙见白云间的唇角有血痕，心中就是一惊，立刻推着白云间转身离开，却不忘回头瞪向陶公公和楚玥璃。

陶公公也不急着离开。他将下巴放在楚玥璃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抚摸着楚玥璃的长发，道：“杂家虽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却也知道，面对心爱的女子与其他男子相拥亲吻，定会冲上去，打杀了二人。你说，六王爷留下一个走字，是何意？是过于冷静，还是觉得你……脏？”

楚玥璃那好似中邪一般的僵硬不动，在陶公公的轻言细语中渐渐恢复正常。她也不说话，一拳头打向陶公公的腹部伤口，紧接着就是又一拳袭向陶公公的下巴。腹黑得教训，嘴欠儿也得教训。总而言之，这个人，留不得。

陶公公接连被打两圈，咬破了舌尖。他翻身躲开楚玥璃的第三次攻击，张嘴，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像涂上了一层口红般妖艳。他道：“打了两拳，可消气了？”

楚玥璃道：“让你死上两次，许能消气！”言罢，再次袭向陶公公。

陶公公啧了一声，道：“真是火气不小。”

楚玥璃怒吼道：“王八蛋！”

陶公公翘起兰花指，道：“真是顽皮～”

楚玥璃一把攥住陶公公的中指，就要用力给他掰断！

陶公公不敢儿戏，再次用另一只手，抚上楚玥璃的脖子。

又是那种动弹不得的感觉，瞬间席卷了楚玥璃。不过这一次，她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和生命，似乎都在被吸走了。就像，眼瞧着一片嫩叶变得枯黄，最终碎裂成片。着实，令人惊恐啊！

幸而，陶公公在抽回自己的手指后，就不再继续吸食楚玥璃的力量。

楚玥璃捂着后脖子，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感，冷声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陶公公亲了下自己的手指，道：“无需紧张。你如此年轻貌美，回去休息几天，自会恢复如常。”

楚玥璃心中的恐惧瞬间堆积起来。因为，她摸到自己的后脖子肌肤不再细嫩如玉，反而有种松弛的老化现象。她忽然想起，陶公公曾将一朵鲜花变成了枯黄的干花。

楚玥璃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竟从眼角摸到了皱纹！

完了。她疯了。

楚玥璃二话不说，扑向陶公公，就要与他死磕到底！

陶公公却转身就跑，甚至用上了轻功，很快消失在了楚玥璃的视线里。

楚玥璃有心继续追，哪怕追到皇宫内院，也不能放过他。奈何，她体力不支了。刚才被抽走的力气，不是开玩笑的。她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这会儿连手指头都有些提不起来。

真是……好恨呐！

再次见面，定是你死我活。若杀不了，就让他成为……圣诞老人！不，他已经是圣诞老人了，那就成为不毛之地吧！

楚玥璃脸色铁青地回到紫藤阁，对着镜子照了照。模样没变，只是显得有些老。

多宝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道：“奴这眼神不大好，怎么瞧着小姐变老了？”

楚玥璃放倒铜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睡觉！”一头扎进帷幔内，一扯被子，却是吓了一跳！

戚不然，竟躺在她的被窝里！

四目相对了片刻，楚玥璃忍不住爆粗口，道：“卧槽！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力量被抽空后，怎么危险意识也被减弱了？她怎么没提早发现，屋子里还有人？！若对方是杀手，这会儿她真就游戏结束了。

戚不然的半张脸被鞭子抽出一个十字花，这会儿包裹得十分厚实。绕过鼻子，横着缠了不少白布条，还绕过头，打斜缠了厚厚一层。而今，戚不然只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地和楚玥璃对视着。

楚玥璃问：“你怎么在这儿？”

戚不然回道：“姐姐是不是不敢自己睡？”

楚玥璃疑惑地道：“我和你说过我不敢一个人睡？”

戚不然道：“你没说。不过你要去睡白云间，应该就是不敢一个人睡。我陪姐姐睡。”闭上眼，那叫一个乖。

楚玥璃觉得今天绝对是毁三观的一天。

她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奈何……冷静不了啊。她道：“出去。”

戚不然睁开眼，动作僵硬地下了床，然后躺在了楚玥璃的脚边。

楚玥璃扭身坐在床上，看着戚不然，坏脾气地重复道：“出去！”

戚不然又慢吞吞的爬起身，向外走去。

楚玥璃揉了揉额头，深觉自己不应该把怒火撒在戚不然身上，于是问道：“去哪儿？”

戚不然回道：“出去。”

楚玥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