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所站着的位置,和皇后仅仅五步远的距离,可皇后却觉得,遥遥不及。
“皇后墨氏,罪孽深重,着废为庶人,流放关外,此生不得入般若城!”
“皇上,您不能这么对臣妾!”皇后嘶喊着。
“那要朕如何对你?”
皇上面色肃然,心底已是历尽千帆,一丝波澜都难再起,“你主持后宫多年,育有子女,朕尚且念着夫妻之恩,前半生的劳苦便抵了你这条命,足够了!”
只论是非,不论情分,皇后头一次发现,原来皇上是这样绝情的人。
皇后跪坐在地上,失神落魄地哭着,忽而又大笑着,笑得泪流满面。
“这一辈子,这一辈子……”
没人听得清,皇后到底说了什么,可大家都瞧得见,她含泪的双眸之中,透着愤然和不甘。
纵然不甘,此生也就是这样了。
这下子,有人将皇后拖了下去。
杨逸面色痛苦,背过身去不看皇后。
他救不了这个亲娘,也不能救。
皇上远远望向杨择,“阿择,找到诏书了?”
瞧见皇上的目光扫过来时,石青衫的心猛然悬了起来,手掌却被杨择悄悄的握了握。
杨择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放开手,对皇上拱手一拜。
“臣弟已经找到传位诏书,向百官宣告,三殿下杨昭秉承皇上旨意,继承大统!”
随着杨择的声音一字一顿,皇上的目光微微变得复杂。
或许在旁人眼中,皇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可石青衫却觉得隐有不安。
是的,好人不能做坏事,做一次心里就觉得七上八下。
他话音落,气氛沉默了一瞬,只听皇上沉闷的咳嗽声响起,杨昭连忙去扶。
“父皇。”
皇上抬头望去,漆黑的夜空之下,衬得杨昭那一双眸子又明又亮,充满着焦急和担忧之色。
这孩子,一直都很孝顺,重情重义……就凭这一点,杨昭胜过其他几位皇子太多!
皇上唇角缓缓上扬,轻轻拍了拍杨昭的肩膀,好像在嘱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昭儿,这玄轻交在你手里,能否让父皇放心?”
杨昭的身子猛地一颤,难不成这诏书不是皇叔一时救急伪造出来,而是真的?
皇上那慈爱又郑重的目光,似乎带给杨昭无限大的勇气和力量,令他心潮澎湃。
他深深跪伏下去,“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这个夜晚,对于玄轻而言,非同寻常。
老皇帝重新醒过来,也顺利册立了新皇。
在杨择一力把控之下,悄无声息地平了这场叛乱。
风平浪静的皇位传承,背后是宫内宫外无数看不见的地方飞溅的血水和无情的杀戮。
没有更好的办法,向来如此。
皇上身体还不算康复,玉歌便留在皇宫之中陪皇伴驾,而杨昭也留下来处理其他事宜。
百官退下,石梦年等人也率兵带回。
夜晚的玄武大街,十步一灯,照亮夜行人的路途。
昏黄的暖光拉长了两道相拥前行的身影,看起来格外温馨。
杨择一手紧紧搂住石青衫的肩膀,另一手包裹着她的手,自己穿得单薄,已经把外衫裹在她身上了。
最是怕冷的人,此时和杨择走在一起,却希望能够慢一点到家。
从皇宫之中出来,石青衫仍觉得匪夷所思,见前后无人,这才敢问着。
“皇上,怎么会想把皇位传给你?”
杨择低头亲了她一口,勾唇笑望着她,“你男人厉害,这还看不出来?”
“我是认真问的!”石青衫被他这随时随刻不正经的本事,弄得很无奈。
杨择轻笑着,望向前方看似无尽的长街。
“当初我是在白楚边境的军营之中崭露头角的,皇上亲临来封赏,原本只是普通的加官进爵,可大师父来了。”
“不老山在万古大陆中,就如同一个神话传说,天下人都奉为神明的地方,皇上怎会不敬?”
石青衫推断着,“所以,皇上是因为你不老山弟子的身份,才认你做义弟,给你很多优待,又因为不老山的一众弟子之中,你是最耀眼的那个,所以皇上认为,你可以撑起玄轻的?”
这么一说,好像通了。
杨择懒洋洋地笑望着她,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还不算傻。”
回想起他们在宣明殿做了什么,石青衫都觉得自己大胆。
宣明殿中,当杨择看到那圣旨上写着他自己的名字时,便叫着石青衫一起来篡改圣旨了!
他知道书写圣旨的东西都放在哪儿,石青衫擅长模仿他人写字,而圣旨上的字规规矩矩,更好模仿了。
杨择画功了得,则是将玉玺印上去的图案画上去,对,当他将图案画出来时,石青衫都惊呆了。
“这样,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石青衫担忧的问着。
杨择则是个大胆的赌徒,“在那个节骨眼上,哪个文官也顾不上细看!”
若是细细看,和原版圣旨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杨择料定在那个紧张的时刻,不会有人细看的。
所以石青衫心中一直存在着疑惑:“你,心里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为什么要拒绝?”
杨择若是没野心,他就不会从不老山一出来就进了玄轻军营中历练,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石青衫只是很好奇,唾手可得的皇位,他为什么不要?
杨择不是皇室中人,所以石青衫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想起来,杨择似乎比杨昭更适合做一个君主。
杨择的笑容淡去,似乎十分肃然。
看来,对待这个问题,他还是很谨慎的。
望着石青衫半响,他轻声道:“你想当皇后啊?”
……对,这就是他杨择,永远没正行!
空荡荡的大街回响着杨择的大笑声,石青衫无语地拍了他一把,“等会儿这街上住着的老百姓,肯定会打死我们的!”
“姑娘们若知道是我,就舍不得下手了!”
“……”
一阵玩笑过后杨择笑叹一声,这才道出了真正缘由。
“我在玄轻国毫无根基,方才皇上尚在昏迷之中,我拿着那份传位给我自己的诏书,皇后必会咬定那是我伪造的,而这很容易被信以为真。”
的确是这样的,杨择拿着传位给杨昭的诏书,大家都还要怀疑一下,自己宣布自己做皇帝,大概没几个人会相信吧!
“是这么个理儿!”石青衫笑了。
石青衫低头走路,忽道:“其实我也不希望你做皇帝。”
杨择的目光微滞,缓缓笑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