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以为是国公夫人把流言蜚语传遍了般若城，就算周思明这样清高自傲的人也要明哲保身，她还没有想到这事儿仅仅是杨择只手遮天！
看石青衫沉默地站在一旁，老冯才拉过周策耳语道：“今天上面传话儿来了，哪家见着丞相府的五小姐都不许帮忙！估计五小姐得罪了什么人……”
周策这才回头好好打量着石青衫，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绝望，再无其他。
石青衫微微闭了闭双眼，慢着步子走下了府门的台阶，在雪中一步一个脚印地挪动着。
风雪下得紧，石青衫穿得有那么单薄，周策竟然生出几分不忍之心。
“你等一下！”周策喊了一声，便赶紧冲进府中的门房去。
石青衫并没有因为周策的喊声而驻足。
“喂！”周策快步追了上来，他微微喘着，将手中的灰伞撑开打在石青衫的头顶。
“你拿着，老冯那儿只有这把伞了，虽然难看了点……”对着理都不理他一下的石青衫说话，周策忽然感觉到尴尬。
毕竟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伞都拿来了不送出去哪儿成？
“拿着！”周策抓着石青衫的手，强逼着她握住伞柄。
石青衫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腕上，她狠狠推开了周策的胳膊，灰伞翻倒在地。
周策一脸愕然，盯着这个被他逼出生气的绝望少女。
石青衫眼中天寒地冻，一想到周思明也会用这些可笑的理由回避见她，她胸中就涌上一团火来。
于是，这火气就撒在了这无辜的少年身上：“滚开！”
石青衫踉跄地离开，周策发了好久的呆，直到灰伞被刮到了角落，他这才略委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捡了灰伞回去。
石青衫继续走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就算周思明狠心拒绝见她，但周策又有什么错？他不过是烂施了好心想帮她一把，而她竟然不知好歹地推开人家。
她说杨择绝情，那么她自己又哪里做到了与人为善？
她停下脚步，望了望昏暗的夜空。
荒唐！
原来这世间的一切竟是这样荒唐！
“五小姐？下了雪的夜里寒凉，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吧。”
这嗓音清丽好听，石青衫寻着这声音望去，只见临仙楼的招牌下，站着一个手撑油纸伞的姑娘，她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我是明思，说出来不怕五小姐笑话，我是这临仙楼的琴女。”明思将烹好的茶端给石青衫一杯，坐在了她的对面。
“谢谢。”石青衫抬眼看着明思，她自知此刻的自己浑身狼狈不堪，而眼前的明思温柔恬静，连她看了都要喜欢上几分。
石青衫喝了一口茶，这才轻道：“眀如姐姐……”
明思笑了：“五小姐果真和战王爷说的那样，细致敏锐，眀如是我的亲姐姐。”
石青衫点点头，喝了口茶后便不再说话。
明思的声线极其温柔：“五小姐，你的弟弟明天就要被送走，想必你今天过得一定很绝望吧。”
石青衫眸光冷冽，“这与明思姑娘有什么关系？”
“流光告诉我，五小姐太过心软这才惹怒了王爷，可我瞧着，五小姐这狠劲儿和王爷有九成相像啊！”明思掩唇笑着。
石青衫这才重新打量了明思，明思竟然知道流光的存在，看样子她是杨择的手下了。
那么说来……眀如也是杨择的人吧……
眀如那样的信任和帮助，石青衫忽然得到了答案。
原来，她的一切小伎俩都在杨择的股掌之中了吗？
明思拍了拍石青衫的手，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几许认真：“五小姐，战王爷的心思的确令人捉摸不透，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摸透了他的性子吧，他表面多情，实则绝情，你想和他共事共赢，怎么能违背他的原则呢？”
石青衫冷笑一声：“因为他权大势大，所以我该顺着他，学他一样无情？抱歉，你们做得到，我做不到！”
流光可是把收留石青衫的重任交给她了，不完成任务，她还有什么脸面见杨择？
明思叹了一口气，“你四处碰壁，求助无门，连周思明都拒绝了你，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石青衫凝视着明思，忽而瞳孔放大，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明思脸色凝重的点点头：“除了战王爷，谁还敢在般若城这么做？”
“他……一定要把我逼上绝路吗！”石青衫死死咬住下唇，她不指望杨择能帮忙，可他真的这么狠绝，要断了她所有的路。
明思无奈地摇摇头：“王爷不是要让你走上绝路，而是逼你回头啊！”
石青衫盯着明思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若你真是个庸才，王爷大可以一刀了结你。按照王爷的脾气，他没有立刻杀掉你，就说明你还有用。做一个对王爷有用的人，你弟弟一定有救！”
明思的笑容十分笃定，给她那份自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择。
石青衫抿起下唇，袖管之中握着的双拳轻微的颤抖着。
能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石青衫当然比别人更知道生存法则。
如今她已经后路全断，退无可退，若不是屈于杨择之下，她会失去青寒，那么她继续撑着拼着，还有什么必要……
明思继续劝说着：“五小姐，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如果你和王爷多打交道，你就会发现他这人还有良善的一面……”
“我……”石青衫疲惫地闭了闭眼：“我会去找他，低头认错。”
看石青衫离开时，她仿佛是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
明思忽然怀疑自己，刚才的劝说究竟对还是不对？
她凝望着纷飞的大雪，几乎快要映亮了这个漆黑的夜空。
她蓦然回想起，当年她和姐姐眀如一同随杨择，是如何历尽艰险从白楚国辗转来到玄轻。
这世上谁都苦，只能咬牙捱过去。
……
看到去而复返的石青衫，流光并不意外。
可令他吃惊的是，浑身湿透又冻僵的石青衫，走到杨择的房间门口，沉默不语地跪了下来。
流光低声道：“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