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娘冲着他笑了笑:“道长是不是很好奇,这瓶子怎么会落到我的手里?”
道长一脸吃屎样。
“原因很简单,道长刚才做法做得太忘情,不小心把这瓷瓶弄丢了,滚到了我家马隆面前。
他心里好奇,顺手捡了起来,转手送给了我。”
道人身子晃了晃,手里的桃木剑掉在了地上。
梅三娘继续道:“遇水显色的药水为数不少,但能现出色泽这样鲜艳的朱砂色,想来道长在这瓶秘药用心良多。”
觉察到就连老夫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染上了疑惑,道人赶紧摆正脸色,怒斥道:“一派胡言,这个瓷瓶,跟贫道根本没有半点儿关系。”
两人你来我往时,裴令章已经完成了画像。
白纸上,道人的身影跃然纸上,只是不曾上色,仅仅由朱笔勾勒而成。
白纸在阳光下晾了一会儿,朱红色的线条渐渐变得暗淡,最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若非亲眼所见,简直堪称神迹。
周围一片哗然。
“竟然是真的!”
“原来所谓的神明显灵,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看不一定,那瓷瓶可是那妖女拿出来的,谁知道那妖女是不是在瓶子里施了法?”
……裴令章命令身边的人,取一碗水来。
他将水泼到了纸上,没多会儿,原本消失的画像,又重新出现了。
裴令章拿着画像看向老夫人,“母亲。
您看,这所谓的显灵,全都是障眼法!若说梅神医是妖邪,那清虚道长岂不也是妖邪?”
清虚道长连忙高声道:“裴家主莫要误会贫道,一定是那妖邪在瓶子里施了法,这全都是妖邪的害人诡计,她是存心想害死裴家小少爷,让裴家绝后!”
裴令章忍不可忍道:“胡说,敢问梅神医和我裴家有什么恩怨,一定要做这种绝户事?”
老夫人虽然顽固,此时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一直搀扶着老夫人的兰娘突然道:“夫君说得不错,三娘她不仅不是我裴家的仇人,还和我裴家交好呢!”
“母亲,您好生看看,三娘她,是梅家的那个三娘啊!她是和夫君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去害夫君的儿子?”
兰娘语气温柔,貌似在替夫君说好话,可老夫人一听见这话,却是瞳孔骤缩,死死攥着兰娘的手,惊恐地看着梅三娘:“原来你是……梅家的那个小丫头?
这不可能,不可能……”梅三娘淡淡道:“我和裴家的确曾经有过一段恩怨,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我早就忘了,如今要紧的是裴雨的身体,我是医者,裴雨的怪病越是耽搁,就越是难以痊愈,你们若是真的关心那个孩子,就让我看看。
毕竟,裴家家大业大,裴家一半的家产,我还是舍不得丢下!”
老夫人又是一惊:“一半的家产,你什么意思?”
兰娘也惊愕地看向裴令章,眼里除了震惊,还是一抹怨恨和嫉妒。
裴令章道:“孩儿请梅神医来时,曾经许诺,只要梅神医治好裴家的怪病,我就将一半家产拱手送上!母亲,小雨的身体耽搁不得,若是小雨没了,我们要这许多钱财又有什么用?”
老夫人忽地打了儿子一个巴掌:“胡闹,祖宗传下来的家产,是你能随便送人的吗?
就算小雨出了事……你又不是不能生,早晚都会再有儿子,怎么能不和我说一声,就随便把家产送人?”
裴令章惊愕地看着老夫人,声音有些悲愤:“母亲,那是小雨啊,他的命,还比不得些许金银吗?”
梅三娘冷飕飕道:“看来裴家骨血在老夫人您心中,也不过如此。
不过,裴雨的怪病,裴家主也染上了,而且先前已经发作过一次,幸好被我撞上救了下来。
也就是说,裴家的怪病,我已经治好了一个,就算裴雨因为你们这些长辈耽误时间,不幸早夭,诊金裴家还是得照付。”
裴令章不再管老夫人,直接命下人们让开,他要带梅三娘去看儿子。
老夫人对儿孙也不是毫无感情,目光森冷地看着梅三娘道:“梅家丫头,既然你都和我儿谈好了,那小雨你必须治好,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裴家不会放过你。”
梅三娘冷着脸,没说话。
救人要紧,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倒是裴令章,反而通情达理地劝道:“母亲,生死有命,神医又不是神仙,怎可如此强求?”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
安静了一小会儿的清虚道长忽然怒道:“老夫人,裴家主,既然你们执意相信这个妖女的话,贫道就不奉陪了。
我们清虚观是玄门正道的传人,不屑与妖邪愚民为伍!”
说着,就带着身后的道人,向着门外走去。
清虚道人在本地声名远播,非常有名望,老夫人不想得罪这个人,连忙道:“道长留步!”
清虚道人反而加快了脚步:“不敢,此地妖气太盛,若再待下去,对贫道的道行有损,不敢久留,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脸上现出一抹难看,裴令章无所谓,巴不得这群妖道早点儿走。
梅三娘头也不回淡淡道:“裴家主,我看你最好留住他们,这些道人若仅仅是做法骗钱也就罢,可他们方才指认我是妖邪,还要把我烧成灰,给你们裴家去邪祟。
这可不只是骗财,还想害命呢!”
“我刚来寿城,跟道长素不相识,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诸位道长,以至于诸位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裴令章神色一紧,意识到这里面的古怪,立即吩咐护卫:“请诸位道长去喝茶,稍候,我有事和诸位道长商量。”
清虚道人当然不愿意留下,但裴令章直接下了死命令,就连老夫人也都劝不得,护卫们只能立即执行,强行带走了清虚道长一众人等。
院中终于安静了下来,无人拦路,梅三娘终于见到了裴雨。
七八岁大的男童,躺在锦褥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身体十分瘦弱,紧闭着眼睛,呼吸又细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