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在官道上面遇到,都是灾民,有些是最近吃舍粥的时候见过,这时候见到一方出来拦住,不由得相对大眼瞪小眼。
从城里出来的一方结结巴巴:“你,你们……”他应该是想问怎么能拦下我们呢?大家总都是受难的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但不怎么费功夫就看到出来的这帮子人身后,是他们的住处。
乍一看有些气派,因为外面包着油布,而且活计做得整整齐齐。油布不是好东西,但在下雨的时候能有,让人如获至宝。
在城里找地方住的人,不是道观寺庙里,就是在住户的屋檐下面。也不过就是有个避雨的地方,也一直有人抢来抢去的,甚至打到头破血流。
一直以为在城里住的不错,前几天也交流过,城外的人唉声叹气,说像是有人要淋病。就在泥人县官往这里逃以后,追的人有的是把握,知道没有人会护莫大人。
朝廷命官是不是?这地儿水灾是不是?缺吃少穿的是不是?就应该由他来管。
他不给吃不给穿,大家就要来寻他的事情。有谁是这几天吃饱了,或者住痛快了的?出城的时候他们估计都没有,所以底气十足认为又可以发动一批灾民,却没有想到在这里让意料中的人拦下来。
“原来你们住的不错?”有人怔怔的问着。
有人就冷笑:“这狗官就不是好东西,大家伙儿看到了,他分明有东西,却先安置城外的人。把狗官找出来问个明白!”说话的人满面横劲儿,过上这样的日子好几天,居然还一身的壮硕。
他刚一说话,顿时觉得人群里有几道视线尖锐的看过来。他敢煽动暴乱,也算胆子大的,但在这视线下面头皮克制不住的一麻,内心没来由的寒了寒。
这哪是视线,分明是好几把刀子。
这人赶快去找是哪些人这样看自己,但见到城外的人们挤在一起,哪里寻得出来。
有人接上他的话,是个老者模样。举起双手道:“我年长,听我一句吧,后生们。咱们这些人都在这城里吃,这城本来不大。听说你们砸了卖黑心粮的铺子,要我说,砸得好。但本城大人起早贪黑,过的是咱们一样的日子,还要操心治水,你们不能为难他是不是?”
“他有好东西先给你们,你们自然帮他说话!”满面横的人不屑:“说不好给你们很多的粮食,把我们饿着。”
老者是个颇能沉住气的人,由他两段的话,隐约觉得这是个为首之一,和他说就对了。慢慢地笑道:“为什么要给我们好东西?大家伙儿看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我们中间就是有年青人,不是顾老顾小的,就是在城里也站不住脚的人。哦,还有一些…。”
他往身后看看,身后是一堆的人,他看不到棚子里,就只笑一笑再扭回身来,面对城内出来的人道:“还有一些是以为城外混水好摸鱼,前几天打抢我们,后来又糊涂过了,想打抢别人的几个,有的已经走了,我们这里容不下他们。有的受了伤,在后面躺着没有人给瞧。劝你们不要跟他们一样糊涂,我们这城外可不是好抢的,如今有章法了呢。”
城内出来的人中,不少人听完了对本县气愤更多:“真稀罕事儿,我们在城里还没有章法,你们在城外倒先拢成一伙了!这狗官是怎么回事情,”
有人怪叫一声:“他照顾老的小的,还有女人!”故意把女人咬得很重,惹来一片的坏笑声,也起一片的愤慨。
“要照顾应该都照顾,为什么城里城外不一样!”愤怒的声音重新起来,灾民面对灾民的一点儿亲切感也荡然无存。怒火,重新在两拨人中紧张而出。
老者还想说说,但城里出来的人不肯再听他说话,破口就骂。城外的人不平,反唇相讥。
瞬间这里就骂声连天的时候,一堆尖锐的小嗓音也掺和进来。
“不说,别说!收拾他们!”
“又来打抢的,还想受伤呢!”
“打他们打他们!”
最后一个在放声长呼:“哥哥哥哥,这里又来了坏人!”
“住嘴都闭上嘴,我家爷出来了。城里作乱的,当家的人来跟我家爷说话!”
旧庙经过风雨幸存的大殿里面,先走出几个气宇轩昂的男子。钟南走在最前面,知道这会儿是摆威风的时候。气势不压人,难道让压下去?晃动肩头,手臂甩起,眼珠子瞪的快要出来,虽然还不改玉面小爷模样,但杀气撵出来一大股。
在他后面的是齐王护卫,他们分两边站定。独钟南走到台阶正中的屋檐下面,放开喉咙压过众人的喧闹。
练武的人中气总是足些,这一大声人人听到。城外的人收起劝的心、来火的心,让出一条路,方便城里来的人一直看到大殿前来。
这一让,也让出人背后的一堆小蓑衣下,细细白白的一堆小面庞。一左一右,有几个大汉围起他们,也就便的不放他们挤到人前面去说话。刚才那些尖锐的小嗓音就是从这里出来。
他们离的近,城里来的人先看到的是他们,不由得一愣,怎么有些孩子在这里?
城外的人侧开身子,却对着他们恭恭敬敬。刚才说话的老者笑容满面:“胖队长,您也在这里?仔细淋雨不好吧。”
胖队长?听得不懂的人一愣一愣。
胖队长胖孩子元皓全副武装,背着他的弓箭,握着他的木棍。小脸儿绷得紧紧的,还真有个为首的模样。大眼睛狠瞪着那一脸横的人,老气横秋回老者的话:“你们全是我队里的,我不照管谁照管?我能不来吗?”
城外的人通过这两天,知道这群孩子们爱揽事情。尤其是面前这最白胖的孩子。老者就笑了:“您在就太好了,您来对他们说,让他们不要胡闹。不然又倒几个人,这没医没药的可怎么办呢。”
一脸横的人见出来几个大汉,跟他们相比人数不多,他是不害怕。又由老者的话认出来这些孩子们是为首的,以为钟南一嗓子是为这几个小孩开道,哈哈坏笑:“倒下他们怕什么?吃这么胖全是富家少爷,绑几个让家里大人送钱来。”
“我有的是钱,就怕你没命拿。”一声清咳以后,一句话出来,又一个人从殿中负手而出。
跟钦差名声挨得上边的齐王,虽然不是巡视救灾的钦差,他走了出来。
头一眼,目光就锁定几个人。
不是齐王有火眼金睛,而是不在那一堆人里面,外加上挑动的人戾气明朗,受挑动的人糊涂懵懂,打面上一看就出得来。
昂然远而高出几个台阶的站着,殿下眯起的眼睛只在这几张面庞上流连。
于混乱中,山岳般的悠然,凝聚着的爆发,危险感觉如土迸石裂般散发过来。
这才是当家做主的爷气势,城里出来的人一头撞到冰层上面似的,先把自己表面那层,或是愤怒的跟风,或是颠倒黑白的虚伪给凝住。眸光,也呆滞三分。
都有别看这个人的人手不多,但一出来平山定岳般压得住山河。元皓也得意了。
胖脑袋这一回晃得更来劲儿,一迭连声叫着:“哥哥,舅舅刚把我的队伍编好,这就来了坏人。咱们打他们吧,让元皓当家。”
小胖手从韩正经身上点过去:“瘦孩子一队,六表哥一队,小红一队……你们全是我队里的,我是队长,哥哥发了话,全得听我的。”
拿他们当队长,不过是袁训又一次哄他们玩。但胖孩子很认真点兵,发现少一个人:“咦?战表哥呢?我的谋士去了哪里!”小脚一跺,就要来顿针对谋士的脾气。
齐王微微一笑:“大将军运筹于帷幄之中,倒不用离得那么近。来吧,到我身边来,才方便指挥。”
如果没有指挥这样的话,元皓应该是有所犹豫。还有好孩子碰碰他手臂:“听哥哥的,这里人乱,撞到你可怎么办?”
在大汉们的护送下,胖队长乖乖回来,别的队长们也跟着回来。好孩子到了台阶上面倒还没醒过神,悄悄的问小红:“胖孩子今天没有跟我吵?”
“昨天也没有跟你吵,前天也不吵,好姑娘你受伤了不是吗?”小红心不在焉的回她,心思还在混乱的人上面。她的小木剑抽在手上,左摆右动的,跃跃欲试呼之欲出。
好孩子小脸儿默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齐王又对城外的人们摆一摆手,命他们道:“散开些,让我看看这些新来的人,都有哪些没王法的在里面!”
“退退!”萧战从人堆里钻出来,执瑜执璞也从另一边出来。三个人高举起手,大声呼喝着城外的人群。虽然退的不整齐,也跟潮水退潮一样,缓缓的又往周边走了走,空出一片大的地方,城内出来的人们孤立的站着。
虽然有雨,也似没有什么妨碍的能和大殿前的青年眼光撞上眼光。既然敢乱,三、五把胆子不是一个没表明身份没有过多武力的人能压制。满脸横的人尖刺粗暴的语声,似要打破这周身的束缚。怒目一张,大喝出声:“呔!那小子!你是当官的,还是有钱富少爷?”
雨声中,像乱云狂雾席卷到齐王面上,无法无天又未必占理,听得齐王不怒反笑。
嘴角刚勾起,是准备回话的前奏。满脸横不容他出来,又是一声亮开来:“管你是什么人!我们受灾了!不管我们吃,不管我们喝,还赚黑心钱,不是狗官是什么!”
“就是,狗官!”
“赚黑心钱!”
铺天盖地的话中,雨忽然就大了,打得他们面上雨水横流,也冲走一些语声,但齐王还是气得双拳紧攥,骂上一句:“岂有此理!”
别的话一句也不想回,小六等忍不住。小六想想道:“那你们这几天在城里吃的是什么?”
小红道:“喝的是什么!”
韩正经道:“当官的人不卖东西,赚你什么钱!”
城外的人们也纷纷声援:“这位说话没有道理,不管你们,你们不是在城里住这么天。”
有的人是让他们中的人挤出城外,不平的气就在这里发泄一回:“就你受灾吗?这都是受灾的人。你们在城里有地方住,离粥棚近,你们还烦,怎么不想想我们前几天怎么过来的。”
风卷残云一般,呼呼啦拉的又乱上来。有几个人揪住别人衣襟,双方都红了眼睛:“打他,打……”不知哪一个先伸出的拳头,一拳打翻一个。旁边的人看不下去,还他一拳。
呼口气的功夫,一场混战就此出来。
齐王眸光收紧,心也收紧。脑海里成片的人呼啸而出。最近出来的少不了林允文,以前出来的有他曾钟意过的先生。
他喃喃:“星火燎原。”无声无息的悲伤、愤怒,上了他的心头。命钟南:“我说你宣。”
“杀你们,不是我情愿的。但不杀你们,此情可恨。”
“杀你们,不是我情愿的。但不杀你们,此情可恨。”
……
长呼而浑厚的男声把场中刺破,反复一遍一遍的宣读时。有些人听到回一回头,见到大殿前青年厉色忽现,只一声:“去!”他的护卫一个也没有动,反而是殿中出来两个男子,脚尖一点,对着混乱中过来。
他们也披着蓑衣,雨中的身形看似巨鹰般掠开,也来得迅急。没几下子就到了众人的外围。脚尖又是一点,盘旋的上了两个人肩头。
下面再打来打去,也没有人登得这么高。见到的人惊呼:“快看。”这话还没有落音,这两个人各自落下来。
站的是一个人肩膀,揪的是另一个人肩膀。两个人中有一个就是那满脸横的人,只见他大叫出声:“兄弟们上了,杀人了。”就让一道寒光架住咽喉。
寒光轻轻一拉,鲜血肆虐般的扑洒出来,喷了下面的人一头一脸。不能幸免的人有城内的人,也有城外的,这就双方骤然冰冻似的冷静。他们乱中打死个人是一回事情,当众看着杀人是一回事,这就一起呆若木鸡,有人甚至吓得一哆嗦。
让抓起的两个人全是来自城里,叫声最高,在打起来以后,又借机往外围走。这一下子没跑掉,一个落到蒋德手里,一个落到天豹手里。
一样的杀了。随后,蒋德和天豹叫一声:“小小爷们回殿中去吧,这不好看。”
“孩子们快回来。”宝珠出来,把元皓等拢回殿去。
蒋德和天豹一扬手,两个人重重落在雨水里,在齐王和这些人的中间横于地面,再也没有动过。
蒋德和天豹回去,雨水里的人们震惊,错愕,恐怖,他们也一动不动。
“治乱世而用重典,但我真的不想用!虽然受灾,衙门司法并没有损坏,粥棚里供给虽然不多,也每日供给。什么是赚黑心钱的狗官?莫大梁!”
齐王说着,叫上一声。
泥人县官垂首而出,在这轩昂青年面前乖巧的像个孙子。
“抬起头来。”齐王命他。
莫大梁抬起疲倦不堪又委屈过重的面庞,上面有一双含泪而颤抖的眼神,还有干裂的嘴唇。
嘴唇的干裂不一定就是缺水,有人一直喝水,嘴唇也会干裂。后世的说法,这与缺乏一定的蔬果或身体内部出现不平衡有关。哪怕这外面大雨哗哗而下,莫大人衣裳还没有烘干,也嘴唇似老树皮,看一眼能划疼肌肤那种。
也能划疼一部分的人心头。
齐王也有不忍心,但他处置事情呢,不但不移开眼光,反而又吩咐他:“抬起你的手!”
莫大梁倒也干脆,就在这秋雨阴冷的时节,把外衣脱了个差不多。再举起双手,手上有许多的伤痕,跟他的嘴唇很是相似。他的腿上,有几处青紫,后背上如衙役们所说,也有伤痕。
看的人眼光闪烁不定,有什么悄悄的熄灭而下去。
莫大梁激动上来,对着里面吼:“老赵老钱老吴,都出来给他们看看,咱们是不是赚了黑心钱。”
护送他到这里的衙役全出来,当众脱了衣裳展示,每个人都是同样饮食不足的面容,同样有伤在身。
这伤不用问是救人还是治水弄的,最近出来的新伤,只能和救灾有关。
这比无数的解释还要有力,比无数的怒骂还要沉重。
城外的人这几天也是饮食不足,全仗着袁训路上带的一点儿存粮。但让收拢的不错,他们最近颤颤巍巍的叹息:“这是位好大人啊,这不是狗官,你们呐,”手指城内出来的人:“你们差点杀了他!”
城内出来的人有一多半儿后悔上来,面对指责干巴巴张不开口时。齐王又是一声厉喝:“莫大梁!”
“卑职在!”
“穿上衣裳!我有话问你。”
莫大梁等慌手慌脚穿好,重新跪伏在齐王脚下。无数投向齐王的眼光也更为惊惧,看得出来这个青年应该是比县大爷天上地上的不同。
齐王的问话,也一句紧似一句出来。
“本城共计多少人,差人多少,里正多少!”
“回大人,本城在册人口九百一十八人,县官一人,主簿一人。县丞、典史因本城太小空缺。本城一里六十八户,里正十四人。衙役三班在城内的是三十人,城外乡镇二十人。”莫大梁还是不知道面前这位是谁,但不耽误他如实回话。
齐王狞笑:“差人太少!所以你收拾不下今天的局面!”
莫大梁顿首于地,又哭了:“回大人,本城没有监狱,没有狱卒缺。但有人犯,送到邻县去审收押。卑职我实实的没有想到有人把桥断了。”
“你这里年年发水吗?”齐王压压火气。
“回大人,离长江近,发水是常有的事情。”
齐王陡然又怒了:“是以,别人比你能!断了桥好发财。而你呢,怎么不看好那桥!你可知道省里虽受灾,也有准备东西。但过不来。现正不知在哪个地方上绕路呢!这雨又不停,说不好那路能不能走!”
“这是卑职的错。”莫大梁只能叩头:“那晚说乡下水涨上来,卑职当夜出城查看,第二天一早回来,桥就让人弄断!这是卑职没有防范的错。”
“差人不足,所以你也不能弹压粮价上涨。粮价黑心,才有这乱出来!”齐王叹息着,好似为混乱的人说着话。却在他面庞从莫大梁身上移到城内混乱人上面时,面沉如水。
“我可以体谅你们的糊涂,怪罪在本县的失职!但主犯不能放宽,如果城里有杀人的事情,杀人的不能放宽!”
黝黑的眸子更深邃了些,是殿下的火气不时的让引动。他再能从别人的心思想,把命官逼到狂奔逃命,这火也不是体谅就能下去。
沉声道:“交出主犯来!”
再一摆手:“去几个人进城,看看死人没有,看看劫财没有,看看……”
“扑通!”有人经不住他的话,腿软摔倒在地。
“吧嗒吧嗒”,有人调头就跑。
天豹飞身上前,把他揪了回来。那个人大叫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会把我们全杀了的……”天豹一刀又宰了他。
寒侵的眉睫下面,出来冰冷的嗓音:“煽动者就是主犯,煽动者死!”
有几个人悄悄退后,再点一点自己的人数还多,躲在人堆里大叫:“大家伙儿等死吗?……”
一乘快马驶来,远远的大叫:“来帮忙,我们回来了,有粮了!”
准备乱的人哄的一下乱成这模样:“有粮了!”只惊喜去了。
回来的这个是跟万大同走的一个,袁训等人认出来一拥而出。小子在马上喘气:“得去帮忙,娘的,万掌柜的刚谈好生意,车装到一半,受灾的消息传过去,米面掌柜就要涨价。万掌柜的做好做歹拘住他,哄他我们是运往远路这才成行。往这路上拐时,哄着押车的伙计说必经之路。但到了前面,伙计识破,不涨银子一步也不肯走。娘的!”
钟南小跑着就去牵马,别的人却看袁训。刚才尽显威严的齐王也退后,知道袁训指挥起来才更得力。
孩子们凑热闹心思也好,当差心思也好,从来不慢,以元皓为首,一起挤到袁训脚下。但没有打扰,眼巴巴仰起面庞。
袁训面上只有沉着:“来了多少伙计?”
“共两百车粮食,每车两个伙计。一共四百人。”
袁训还没有怎么样呢,莫大梁兴奋莫明,把上司卑职忘记,一跳到袁训身前,鼻翼忽闪着:“哪里弄来的?”
二殿下和二老王也想听听:“还以为你们过几天才回来。”
“万掌柜的太能了,他说秋粮正收的时候,有的地方腾旧粮仓库,有的地方秋粮没到,还得指望旧粮。路线有几个在他心里,我们在路上守着,半路截下来这两百车,跟车的伙计也就来了。”
莫大梁手舞足蹈:“有救了,两百车,可以吃很长的日子。”欢喜让他忘记他是让追杀出来的,跌跌撞撞跑到雨地里,对着同样欣喜的人们欢呼:“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看到他的欢喜劲儿,有的人垂下脸,不敢接近他,往后又退了退。
眼看他和灾民的芥蒂这就化开,袁训叫住他:“莫大人,我们过去看看,这里留几个人给你,交给你了。”
“行行,您去您去。”莫大梁语无伦次,面上的笑浓得化不开。
袁训请二老王带着一双长子和萧战留下来,又丢几个人给他们。再叫过孩子们:“都是队长了,点几个人去帮忙。”
孩子们也欢天喜地,就要去叫人时。袁训当着众人的面交待:“选你们冷眼旁观老成的人,可不要找来几个见到粮车,抢了就走的。”
听到的人面上,又有红了的。
孩子们嚷着:“知道知道。”自从当上队长,镇南老王的四个家人形影不离陪着他们。这算有保护的人,就敢近前点人。点出约二十个人出来,孩子们上到家人马上,元皓自然是坐到舅舅身前,往路上来迎万大同。
别的人为了证实是不是真的,也步行过来,袁训没有阻止。
到了地方一看,远远不止四百人。万大同正在同人吵的脸红肚子粗。
“万掌柜的!你也太黑心了!你往这种地方运粮食,还不给我们涨钱,你讲理不讲!”几个伙计除了没有动手以外,是从四面八方把万大同围住。
“我又不是来卖钱的!”万大同也同样口沫纷飞。
“你不卖钱鬼才信!”伙计涨红脸:“带车回去,退银子给他!”
“你敢!”一边出来几个人站在车前面。万大同坏笑:“你当我雇一百镖行的人,真的是防强盗。防你们呢,哈哈!”
“给你银子!”
“不收!”
两下里继续吵,小红欢声大叫:“爹,我们来帮你了。”万大同就更乐了:“听着给我听好了,我们这是朝廷征收赈灾粮食,也给了钱,放下车,你们走吧。”
“凭什么凭什么,你说征收就征收,你拿公文我们也看不懂!”
叫嚷声中,太子和齐王只有一阵好笑从心里出来。按说这事情不好笑,但见到吵的不可开交的伙计,二位殿下在马上笑弯了腰:“是征收不假,再说不是给了钱。”
万掌柜来到袁训面前,对袁训咧嘴一笑,袁训对他拱拱手:“这事情你不出马没人能行。”万掌柜谦虚两句,再来和元皓回话,原来他走的时候,元皓请祖父把一包袱的金叶子给了他,元皓要赈灾,元皓要露脸儿。
“小爷,您的钱一个铜板也不剩。我办这粮食剩下的,给了韩二老爷买草药去了,也买粮食。”又挤挤眼睛:“还雇了一百镖行的人,他们到的及时,也最费银子。”
元皓学着坏蛋舅舅回话,但坏蛋舅舅是笑容满面,元皓绷紧脸儿扮个威严:“你办的好,花光了才好,这要是不够的话,我还有一包袱呢。”
“我们的钱花了没有?”韩正经让祖父打马过来询问。小六小红好孩子也支起耳朵。
万大同笑回:“我都给了正经爷的二祖父,让他不花光就别回来。”
小红好孩子一起点头:“正是呢,花了胖孩子的,就得花我们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元皓欣赏的小红,一个是最近受伤的好孩子,元皓这一回又没有异议,老老实实说了个好字。
当下安抚伙计们,等到粮车可以动的时候,后面步行的人到了。钟南的机灵又一次上来,手指粮车大声道:“这是你们亲眼见到的,我们弄粮食来容易吗!这里伙计们闹,说我们黑了钱!你们吃的人不花钱也闹!我们倒还得花钱雇人手才能运来,这上哪儿说理去!讲讲理吧!”
没有人再犹豫,看着粮食欢声雷动的回话:“知道知道。”还有人扭出几个人到齐王马前:“这是在城里杀了人的主犯。”
粮车再次开动,二位殿下松一口气,都知道最难的地方这就算过去。
最喜欢的算莫大梁,袁训本来不放心灾民们,又没有过多人手给他平乱。但多出来一百镖行的人,当天派几个人跟莫大梁进城去平乱,该杀的人杀了,把一部分的人疏散到城里去。分几个地方重开粥棚,当天乱起来,当天到夜里平息。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个好消息出来,雨住了。天色还阴,但雨不再下。莫大梁寻出几枝子香对天烧了,转身还是来寻齐王殿下:“大人,还有桥要是接上就好了。”
齐王很想给他大白眼儿,忍下来勉强正容回他:“知道了,袁老爷苏老爷已经去看了。这要东西没东西的,你别催得紧。”
“是是。”莫大梁知趣:“卑职的请罪奏章已写好,现在这里。”双手呈上。
齐王随手接过:“京里没发落你以前,你还是本地官员,守法办事,不可以怠慢。”
“是是,卑职是国子监里阮英明大人的同科,卑职不敢比他,卑职唯有兢兢业业,唯有奉公守法。”
他又一回提到阮英明,齐王忍俊不禁:“你要见他?他已出京,我让他往你这里走一趟就是。”
莫大梁呆在原地。
直到他进城,人还是傻呆呆。
屡次提到小二,不过是莫大梁和阮英明同科中的深为荣耀。试探的意思在这里并没有,却无意中打探到冰山一角。
阮英明天下闻名,他是天子近臣,圣眷高出别人。
而刚才青年非常随意的就道:“我让他来见你。”我让?莫大梁觉得自己心思不够用。
不是王侯一流,谁敢命阮英明呢?
这些人到底是谁?
……
袁训和苏先带着执瑜执璞萧战在水边上,胖兄弟和萧战功夫马术都有一定年头,不用大人时时带着,苏先偏心,把女儿女婿带在马上,袁训就不能少元皓,胖孩子也在这里。
大人瞪着眼睛寻找着,孩子们不明就里也寻找着。最先问的是小六,小六揉眼睛:“爹爹岳父,我眼睛都酸了,我们在看什么。”
“看哪里能架桥。”
雨不下,不是水已退。苏先盯着湍急的水流,混夹着家什还有死的牛马。
胖兄弟严肃的继续去看水,萧战却不以为然:“岳父,咱们都不是工部出来的,咱们哪里会架桥。”
“不会,不能学吗?”袁训似对自己自言自语,又像说萧战。
萧战耸耸肩头:“您平时教导,隔一行如隔万重山。说会弓箭的人跟会舞刀剑的人不一样,会刀剑的人也别想轻易拉得弓箭好。如今不是不能学,只怕咱们学会了,水也下去了不是,倒不用架桥。再说咱们不去苏州吗?日子紧着呢。”
“弓箭好就行啊。”袁训还是不看他。
萧战想笑:“岳父,不是我泼冷水,难道咱们一弓箭射过去,这桥就开了。”
执瑜执璞霍地瞪住他。
萧战打个激灵,一巴掌拍到自己面上,再取马鞭子就打马:“我去下游看看哪里能开弓箭。”
的的,马蹄声去了。
苏先搔头不解:“这小子的聪明,不是家传才是。”袁训对着他笑:“为什么不是?”
“以前咱们收拾他爹的时候,他爹可不机灵。”苏先怅然:“如今他倒管三军了,什么时候我再去劳军就好了,也能尝尝打王爷的滋味。”
元皓听完,胖脸儿一嘟:“战表哥家祖父在你后面呢。”
苏先后面坐的是女儿苏似玉。
苏先大笑:“我把你这嫡亲的表弟忘记。”
元皓嘟囔:“就是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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