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大概二十多分钟的会面闲聊，卢克对面前的小查尔斯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的谈话、举止，都在尽力模仿着大人。

配上那一板一眼的正经语气，以及一丝不苟的头发、领结和西装。

不由自主的，会让卢克想起“小谢尔顿”——一个有着重度洁癖，头脑同样聪明的烦人精。

年幼的查尔斯，在形象上与对方高度重合。

“校长先生，我想要成为这座学院里的一份子，主要原因是——我需要找到一些同伴，以及对您的尊敬。”

听到卢克问起报名入学的理由，查尔斯像是早就打好腹稿，认真地答道：“我在八岁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那是一天晚上，我因为晚上看得的那出舞台剧《佐罗》，感到有些害怕。”

“那些漆黑的影子，像是蝙蝠似的怪物，把我吓到了。”

卢克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段剧情似曾相识啊。

在画风黑暗的隔壁宇宙里，每次提及《佐罗》，看演出。

必定就会出现一条黑暗小巷，一个持枪匪徒，一串崩落的珍珠项链，以及……一个痛失双亲的孤儿。

这出经典戏码，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反复上演好几次。

如果说厄斯金影响了史蒂夫-罗杰斯的一生，中东地区的那个山洞，改变了托尼-斯塔克。

那，位于哥谭的那条小巷，大概就是蝙蝠侠终其一生的梦魇。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于是推动卧室的房门，站在走廊上。”

“然后，我听到爸妈在吵架——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隔着一堵墙，隔着厚厚的房门，我却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止是对话！还有他们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抱怨言语。”

“我像是一台失控的收音机，接收着外界的一切信息。”

“那些杂乱的声音，或阴暗、或可怕的想法，充斥着我的脑袋。”

“在那以后，我发了两天的高烧。”

查尔斯的小脸上，流露出几分回忆之色。

他的天赋能力，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觉醒、出现。

“你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卢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

他的语调很正常，但时而会不自觉抽着气，似是在忍耐什么。

观察能力比较敏锐的查尔斯，发现了这一点。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说道：“没有，校长先生。”

“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不敢对任何人说，害怕会被送进医院，或者接受某些可怕的治疗。”

查尔斯的眼中，不由浮现一抹恐惧。

虽然他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以及捉摸不透的未来，仍然会感到害怕。

所以，他选择了隐瞒。

“你做得很对，查尔斯。”

卢克点了点头，赞同道。

用双手挡住的面庞，微微抽动了几下。

表情也变得古怪，似是遭受着某种刺激。

他有些低估了白皇后，对方能把樱桃杆打成结的灵活舌头，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自己的操纵杆，就像是《人鬼情未了》那部电影里，女主角所抚摸的陶艺品。

滑不溜秋，高速摩擦，花式旋转……

若非卢克有着莫大的毅力，早就忍受不了这样的极端“酷刑”。

“我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如此与众不同，能倾听他人的心声，读取他人的思维。”

查尔斯说得有些动情，没有顾及不太对劲的校长先生，扭过头看向双眼发呆，神游天外的妹妹。

“幸好遇到了瑞雯，才让我知道自己并非独一无二，也有着与我类似的同胞。”

“自此以后，我就格外关注变种人的消息。”

“直到听到了校长先生你的演讲，你对自由、对平等、对人权的阐释，让我感动不已。”

查尔斯的小脸上满是真诚，双眼闪烁着熠熠光辉，那是一种名为“崇拜”的情绪。

“所以你勇敢地向父母坦白了变种人的身份，并且成为了这座学院里，第一届的学生……你是个好孩子，查尔斯。”

卢克沉默了几秒钟，身子往前倾，微笑道：“你很有天赋，能力也很出众，会有着光明的未来。”

“不过，在挖掘你的潜能之前，你首先要正视自己，接受自己。”

“查尔斯，你不必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紧张，担心遭受其他人的异样眼光。”

“变种人的天赋不是什么可怕的诅咒，痛苦的疾病——至少对你而言，不是。”

“它是让人摆脱平凡，飞上云端的翅膀，也是打开进化大门的钥匙，可以让你换一个角度看待世界。”

卢克张口便是热气腾腾的心灵鸡汤，完全代入到“人生导师”的角色里。

“可是，校长先生，人类会畏惧于自己不够了解的事物。”

查尔斯有些迟疑，他之前都在隐藏自己的天赋能力，生怕被别人发现。

“如果我们站到台前，出现在公众视野，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厌恶，进而导致暴力冲突？”

不得不说，查尔斯的确是个早熟的孩子。

在他这个年纪，能够透过人类和变种人的两大阵营，想到种族争端和生存矛盾，已经超出同龄人很多。

“现在就表现出保守派、温和派的特质了。”

卢克微微一笑，向前倾的身子，略微往后靠了靠。

紧绷的面部，也稍稍松懈下来。

隐藏自己的能力，保证与人类和睦相处，避免暴力冲突……

这些都是光头教授的指导思想。

但他并不完全认同。

“凡事不能只看到弊端，查尔斯。我们要学会辩证的看待问题，生存空间，种族争端，这些都是内部矛盾。”

“想要化解，就要通过外部矛盾来转移视线。”

“也许几十年以后，我们的足迹不止再局限于陆地、海洋和天空。”

卢克意味深长的说着，每次有大事件发生，最低程度都是宇宙级危机。

地球是一颗特殊的星球，它是上古之神的起源地，还受到维度魔神的暗中觊觎。

每一次的宇宙动荡，必然都是由它开始，或者最终会波及到它。

卢克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他喜欢主动出击。

人类迟早是要走出去的，到时候生存空间，种族争端之类的问题都会逐渐消失，成为历史的注脚。

届时，这颗星球上的国家、人民，需要面对银河系三大帝国，宇宙长老，灭霸……

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自己的渺小，更会知道内耗毫无意义。

“我懂了，校长先生。”

查尔斯似是恍然大悟，重重地点头。

所有的内部矛盾，都可以通过外部矛盾进行转移。

相比起不怀好意的外星种族，变种人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只不过，外星人在哪儿呢？

“未来会给你答案的。”

面对查尔斯的疑惑，卢克露出神秘的笑容。

只不过，紧接着他的笑意随之凝固。

如同抽水机般的强烈吸力，简直要把人的灵魂都包裹住。

“没有别的事，你们可以出去了。”

卢克咬字清晰，吐字很慢。

查尔斯带着妹妹离开办公室，他关上房门之前，看了眼双手按住宽大桌子的校长先生。

“瑞雯，你有没有觉得……校长先生，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

回想谈话的时候，查尔斯感觉超人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他是心灵能力者，在这方面有很敏锐的直觉。

“我饿了，查尔斯。”

瑞雯一脸懵懂，捂着肚子说道。

她根本没有注意那些细节，只想着能早点吃上一份甜品。

“好吧，也许是我看错了。”

查尔斯牵着妹妹的手，往餐厅走去。

而在校长办公室里，本来没有在场的白皇后擦了擦嘴角，瞥了卢克一眼，略带得意。

“这算不算是你的头一回？”

她的问题里，透着某种争强好胜的情绪。

“我跟玛莲娜尝试了一次，只不过那是在高档餐厅。”

卢克坦诚回答。

“哼。那下次我们就去高档餐厅！”

白皇后昂着头。

尽管没有什么争风吃醋的念头，但她在这方面抱有强烈的胜负心。

“你知道这样只会便宜我么？”

卢克松了松领带，他本来是想来上一次正经的会面。

可白皇后初为校长，拥有事业的激动心情，却有些难以平息。

“我还可以更便宜你一点，为了考试成绩，不得不屈从于校长的女学生……你看怎么样？”

白皇后转了一圈，拨乱那头金发，让自己更像是楚楚可怜的女学生，而非气场强大的女校长。

“或者，高傲无礼的女校长，跟强壮过人的保安。”

卢克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清水。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有些蠢蠢欲动。

角色扮演，是每个人都喜欢的游戏。

无论男女。

“这个时间点，会不会有点太早？”

卢克装模作样，勉强保持着正派形象。

白皇后却步步紧逼，她喜欢看到超人失态的样子。

“卡维尔校长，如果你能在期末考试，给我A的话……我可以付出很多！”

这位金发美人眨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的表情。

嘶！

入戏真快。

卢克感慨道。

他决定配合对方的演出。

倒不是因为把持不住，屈服诱惑。

就是想单纯的玩一下角色扮演游戏，做好校长的工作。

卢克认为自己对这个职业，停留在表面、浅显的认知上。

需要更深入、更透彻的挖掘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