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罗走进内间的时候,便见到楚千凝随意倚在榻边,墨染的青丝从肩头滑落,柔顺的垂至腰间,榻里昏暗的光线好似将她整个人一分为二,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她看不清楚千凝另一侧脸颊上的神色,只惊叹于这一侧的沉静美艳。
小姐她……
当真是越来越迷人。
这般容貌,也不知将来是福是祸。
正想着,轻罗便听到楚千凝的声音平静响起,“已经处置了那两个小丫鬟了?”
“是。”
“倘或有人问起,便只说是她们伺候不周。”
“奴婢明白。”
“待会儿让流萤去寻两个老实本分的小丫鬟顶替那两个人。”流萤是府里的“老人”,何人可用可信她最清楚。
“是。”
说起流萤,楚千凝的眸光忽然定住。
“她人呢?”
“回小姐的话,方才奴婢瞧着她出院子去了,瞧着方向……”顿了顿,冷画才斟酌着说,“似乎是去了棠宁苑。”
闻言,楚千凝眸色深深的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棠宁苑……
想来流萤是去将今日之事禀报外祖母了。
“小姐,流萤姐姐她……”难得冷画也有迟疑的时候,犹犹豫豫的没有把话讲完。
“嗯?”
“她是不是去告状了?”
见冷画问的如此小心翼翼,楚千凝忍俊不禁,“是去告状,不过不是你以为的告状,她此去,原是为我抱不平的。”
皱了皱眉,冷画满眼疑惑,“奴婢不懂。”
“流萤与你和轻罗不同,她原是这府里的丫鬟,虽说服侍我,但终归只是不会背叛我,未必会认同我做的事。”指尖随意绕弄着发丝,楚千凝漫不经心的说道,“除非让她自己看明白局势,我若不出手,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是以今日之事,轻罗知晓、冷画知晓,唯有流萤一人被蒙在鼓里。
“那她去找老夫人是……”
“你也觉得外祖母对容锦晴的责罚太轻,流萤自然也是这般想法。”
在流萤眼中,容锦晴先是毁掉了自己的衣裙首饰,随后又亲自来挑衅,定要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甚至还在自己鞋底涂满了桂花油。
桩桩件件,其心可知。
经此一事,流萤便更会与她们一条心了。
因此——
虽说是一箭三雕,但其实好处远不止如此。
*
这场及笄礼就这么绊绊磕磕的结束了,尽管中间闹出了一段小插曲,可毕竟不能再重来一次,意思到了也就罢了。
楚千凝醒来之后不久便着人去了棠宁苑报信,让老夫人安心。
顺道打听了一下望月居的情况。
据说容锦晴在房中“叮叮咣咣”地摔了好些东西,孟姨娘下令让人都把嘴巴闭严实了,绝对不能将她发脾气的事情传到老夫人的耳中。
谁知——
话才说完,消息就不胫而走。
“外祖母已经知道了?!”楚千凝微怔。
“嗯,老夫人还让人把这事儿告诉了老爷,老爷此刻正在望月居训斥孟姨娘和二小姐呢。”
“知道了。”
楚千凝的眼神在一瞬间变的玩味。
竟然比她速度还快……
如此针对容锦晴母女俩,这府里除了容锦仙,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小姐,这是方才奴婢经过凝香苑时,大夫人让奴婢带回来的。”说着,流萤将一些补品放到了桌上,“她本是要亲自过来的,又担心扰了小姐休息,是以便说过两日再来。”
“劳烦舅母记挂了。”
“这里还有一支人参,据说本是大夫人的娘家送来给大小姐补身子的。”
闻言,楚千凝的眸光猛地一闪。
舅母的娘家……
江家!
先帝在时,江大人颇受重用,否则容敬也不会眼巴巴的娶了江氏过门。
只是后来景佑帝凤池登基,江家便逐渐败落了。
相反的是,孟姨娘一家有日渐壮大的态势。
说起来,若非当日孟家时运不济,孟姨娘也不会甘心嫁与容敬为妾。
眼下皇帝昏庸,亲小人而远贤臣,孟家“东山再起”,容敬自然会找准风向跟上。
想到上一世凤池的结局,楚千凝心想如江家现下这般被皇帝冷待或许并非什么坏事,至少将来还能保全性命。
反倒是孟家,必然难有善终。
*
是夜,楚千凝正迷迷糊糊的睡着,不想脚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她突然惊醒,意外见到了数日未见的人。
“你……”她才要开口说话,声音却猛地顿住。
感觉到脚心温热的触感,她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的脚掌被那人握在手中。
“放开!”使劲儿往回缩了缩腿,不想忽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铃声。
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脚腕上被套了一个脚环。
一个很细的银圈,上面挂了一个小铃铛。
轻轻一动,便有清脆的铃音响起。
“作为你及笄的贺礼,可喜欢吗?”他轻声问她,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微微一动,便听到“叮铃”一声,那么清楚、却又那么诡异的传入楚千凝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