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借刀杀人(1 / 1)

在楚千凝看来,依着齐召南那种性格,若傅思悠对他们见死不救,他还不得将她恨死,背后指不定如何咒骂她呢。

但如今瞧着她提起对方并无厌恶之色,难道余情未了?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印证楚千凝心中的猜想,傅思悠听闻她的话后,目露追忆之色,而后低声叹道,“表哥心善,不忍对我过多苛责。”

“这般说来,齐世子还是个多情之人……”

“我与他年幼相识,虽是表亲,但志趣相投,彼此感情自然非旁人可比。”

闻言,楚千凝弯唇笑笑,漫不经心的对傅思悠说,“宜妃娘娘如今已贵为人上人,言词之间还须谨慎小心才是。”

“……公主说的极是。”似是一时不察吐露了心事,傅思悠面露尴尬。

淡淡的瞟了她两眼,楚千凝便收回了视线。

又同她闲聊了几句,傅思悠便带着宫女离开了永宁宫。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伺候她的花楹见状,不禁好奇的问道,“娘娘,您怎么同公主说了那么多,万一她跑到陛下面前去告状怎么办?”

后妃谈论外男,这可是宫中的大忌。

况护国公主又素来得陛下信任,难道后者不会听信她的谗言。

花楹倒是想的细致,反观傅思悠自己倒并不上心。

似笑非笑的看了花楹一眼,她信心满满的笑道,“如此无凭无据的事情,她便是说了我也不会承认的。更何况,陛下也未必就肯相信。”

“可是……”

“谁会相信,本宫会大意到与一个外人说起这种事,糊涂了不成?”话至此处,她眸中的笑意便愈发明媚灿烂。

“还是您思虑周全。”

“本宫就是有意让楚千凝误会,让她以为本宫对齐召南尚有旧情,如此她便会以为拿捏住了本宫的软肋,以为收拾了齐召南,就是对本宫最大的报复。”

但实际上,看楚千凝对齐召南出手,她求之不得。

若自己动手的话,难保不会落下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可换成别人就不一样了,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借刀杀人,便宜的很!

看着傅思悠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花楹不禁微微低下头去。

原来……

宜妃娘娘竟如此憎恨齐世子。

花楹自然不会知道,最初进宫的时候,傅思悠便对齐召南这个人彻底死了心。

父母亡故,她被接到齐家那日起心里就明白,没人会无缘无故待她好,齐家之所以会收留她这个孤女,不过是因为钦阳侯看中了傅家的家产。

自己要想在齐家过得好,便得小心翼翼的巴结着那府里的每一个人。

而那群人当中最大的一条鱼,无疑就是齐召南。

她心知那位世子爷的脾气秉性,是以故意装出一副不谙世事,清高脱尘的样子来引他倾心,待到二人情深,有他照拂,便足以让她在齐家站稳脚跟。

不过——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傅思悠越来越清醒的意识到,依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怕是根本无法成为齐召南的正妻。

彼时她甚至在想,即便为妾,她也认了。

只因她确定,自己能够很好的拿捏齐召南的性子,必然不会在后宅吃了亏。

可让她意想不到的却是,钦阳侯那个老狐狸居然想让她入宫为妃。

目的,不过就是生下一个孩子,以此帮他的亲孙女巩固地位。

凭什么?

他们沾了她的家财,如今又要将她当成棋子摆弄。

她不甘心,于是便去找齐召南哭诉,却没想到,素日一口一个山盟海誓的男人缓缓的掰开她的手,让她安心入宫。

那一刻傅思悠就确定,想要依靠别人活下去是不能了,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左右进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与其寻死觅活的惹人生厌,不如乖顺一些,还能令齐敏等人卸下防备。

于是,入宫选秀。

一朝承宠,她彻底被禁锢在了这巍巍皇城中……

思及此,傅思悠缓缓的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漫步尽头的青石砖路和两侧暗红色的森严宫墙,眸光渐渐黯淡。

既已成了笼中鸟,她便没想过再飞出去。

但即便是金丝雀,她也势必要成为那金贵无比的鸟儿,让世人再无人敢欺她分毫。

楚千凝、齐召南……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几次宫宴,她都曾看到齐召南眼神发直的盯着楚千凝在看,她也曾被那样的目光注视过,是以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可她当时还不明白,他怎么会喜欢上楚千凝这般心机深沉的女子。

就是因为她的那张脸吗?

同为女子,她不得不承认,楚千凝的确美得令人嫉妒。

只是她没想到,素来自诩清高的齐召南居然也会这般以貌取人,想来他自己也对自己厌恶的很吧。

仔细想想,傅思悠对他们俩人的恨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她与楚千凝同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对方甚至还比不上自己的境遇,可是凭什么,她步步顺遂,一路如有神助。

便是嫁了个病病殃殃的夫君,但至今也未见黎阡陌一命呜呼,反而对她疼宠有加。

太后薨逝那日,她看到黎阡陌对楚千凝温言软语,任由她一个女子对他人咄咄相逼,他却只温润的笑着,站在旁边不发一言。

没人知道,当时她心里有多羡慕。

为何这样的好事总会落到楚千凝的身上?

到底她有哪里好,事事都可占尽上风……

回到颐华宫后,傅思悠神色倦怠的倚在贵妃榻上,花楹小心翼翼的为她捏着肩,视线落到她颈后的胎记上时,眸光不禁微闪。

她至今仍记得,娘娘当日刺上这枚胎记时,场面有多惊人。

定睛看着,花楹不自觉的朝她问道,“您如今还疼吗?”

闻言,傅思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甜柔的笑了起来,“傻丫头,都已经这般久的时日了,哪里还会有感觉……”

“奴婢瞧着就觉得疼。”

“这般疼痛只疼一时,熬过去也就好了,否则的话,便是要疼一辈子的。”回想起当日做出这个决定时齐妃看向自己的眼神,傅思悠微微敛眸。

是觉得自己很可怕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能毫不犹豫的决定承受那般苦痛,定然让对方感到心惊。

可事实证明,自己赌对了。

垂眸看向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傅思悠伸手轻轻抚摸,明明灭灭的眸光闪闪烁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永宁宫

傅思悠离开之后,楚千凝安心朝太后拜了拜,随即便将自己手抄的经书一页页撕下,放到了火盆中焚烧殆尽。

当日她虽猜到了她命不久矣,却没想到来的会那么快。

时至今日,楚千凝也无法确定,太后到底知不知道傅思悠在利用她。

或许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当年亲手扼杀女儿的负罪感让她选择盲目的去信任对方,大概,她也是有意死在傅思悠手上的。

如此,便似是消除了她的业障。

“听闻你又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凤君撷不知几时跪到了她旁边,一边烧纸,一边声音平静的同她叙话道。

因着是太后殡天,这些孙男娣女均要到场,是以他在此也不足为奇。

看都没有看向他,楚千凝径自将脸扭向了另一侧。

不为别的,只因她曾答应过某位世子爷,须得远远的避着这人,若实在避不开,就拿帕子挡住脸,不给他瞧。

可眼下这般情况,她便也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

再说凤君撷见她如此,倒是满头雾水。

什么意思?

她这是厌恶他到连看都不愿意看见他?!

想到这种可能,凤君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可还未等他说什么,便见凤君荐走了过来,示意楚千凝和他出去,二人似是有话要谈。

没再理会凤君撷,楚千凝起身跟着凤君荐走到了殿外,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前者方才沉声道,“今日早朝,蒋大人辞官了。”

上来就是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换作是旁人早就懵了。

也幸而是楚千凝,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凤君荐口中的“蒋大人”乃是蒋婉的父亲,皇后娘娘的亲兄长,在朝中虽是个二品大员,但权力早已被架空。

连建安城中的百姓都知道,蒋家所任的官职,大多是一些闲职。

如今皇后娘娘被禁足,其兄心灰意冷,有意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也在情理之中。

但凤君荐既是如此郑重其事的说起这件事儿,楚千凝便心知没那么简单。

大抵……

是眼前这位皇子殿下要安排自家人“撤退”了。

可是,他找上自己是为何?

“仙儿便暂且托付给你照顾了。”换作旁人,他定是不放心的。

“你……”

“比起夺嫡,急流勇退会更令父皇疑心,未免计划有失,你须替我保护好她。”仙儿须不可与他再有半点关系,方才不会令人起疑。

一听这话,楚千凝便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虽说有些冒险,但尚可一试。

“父皇那边我自己会盯着,不过老四那边……”那位皇弟,他始终看不透彻。

二人争斗多年,彼此胜负难定,可见其手段不一般。

是以,不得不防。

谁知听闻他如此说,楚千凝却摇了摇头,“他不会为难于你,更加不会成为你的危险。”

“为何?”凤君荐疑惑。

“原因你先不必问,总之我不会害你。”便是冲着表姐,她也会帮他。

更何况,他们的目的大抵都是一样的。

想到什么,楚千凝又不放心的问道,“皇后娘娘那边……”

“我已安排妥当。”

“那就好。”

又简单说了几句,凤君荐朝她略一拱手便转身离开,楚千凝朝他的背影垂首施了一礼,眸光幽暗,满是忧思。

事到如今,人人自危,东夷彻底乱起来了。

而她和黎阡陌等得便是这一日。

唯有乱,才能浑水摸鱼。

同凤君荐叙话之后,楚千凝本打算再回殿内为太后上炷香,可一看到凤君撷的身影,她当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身朝宫外走去,她心里不禁想着,怕是又要用到鸣悠了……

回到侯府后,楚千凝将凤君荐的打算说与了黎阡陌知晓,后者想了想,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让凤君荐和凤君墨见面?!”

“嗯。”已经到了如今这个份儿上,便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了。

从前他也不确定凤君荐的想法,自然不敢贸然相告。

但如今对方都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了,他们自然得互帮互助,如此这路才能走的长远。

何况……

他们兄弟间,本就不该有什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