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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城墙上长满了野草,野草挂着一丛丛的雪,那被白雪覆盖的城头上,一面黄旗有气无力的随内忧外患摆动着,满是阴霾的天地隐约闪露出一线亮光,但亮光转瞬即逝,继之而来的是满天铅灰色的阴霾。
天是铅灰色的,而那城内更是空荡荡的,在街上还可以看到一些塌倒的货摊,地上的积雪间还能看些许烂菜烂果的,这些都是几天前“发匪”夺城内的遗留,对于城中的百姓来说,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悲哀在“发匪”袭城前,黄州知府、县令便先后弃城而逃,至于那守成官兵、勇团也纷纷逃散,以至发匪来时全未经撕杀,便夺得此城。
虽说未受战乱的影响,这城中的百姓却也没怎么好过,先是“打先锋”,其实就是抢大户,以当地仇恨富人的贫民为向导,逮住未急逃跑的富户就以刑讯逼迫,将其财产搜刮一空。凡见高门大户,闯然而入。衣物银钱,器具粮食,席卷一空。对于普通平民,又推行进贡的政策。城内居民可以自愿以金银、茶米、油盐、鸡鸭进贡,达到一定数量后太平天国颁给执照。虽然进贡是自愿的,但获得进贡执照后可以不用进馆当兵,于是城中百姓为免于当兵纷纷进贡。加之那城内的商店货物更是统统加以没收,这百姓们总算是体会到“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句古话的含意了。
不过亏得太平军急着赶路,未曾进入城中,更未裹胁城内百姓,只是沿江收笼船夫、船只,这城中除了比往昔萧条许多外,此时,倒也算是平静,不过这看似平静的街头,偶尔的还能看到几个喝的醉薰薰的太平军兵卒。
做何打算?
黄州府衙内,头系黄绸巾的陈书扬的眉头蹙着,在过去的几天中,自从接到“殿后”旨意后,他便处于患得患失之中,这种患得患失,在某种程度上,正是不甘当炮灰的自知。
“万一要是向荣的上万精锐打了过来”
又一次,陈书扬想到在翼王幕中听得的消息,那向荣可是从广西一路尾随死咬着太平军的悍将,非但其悍勇非常,就是其麾下的张国梁等人也都是悍勇非常的悍将,万一要是他们打了过来,就凭着手下的千多号“近敌既溃”的兵卒,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死路一条啊!”
又是一声叹息,从陈书扬的嗓间发出,又一次,他端起桌上的酒壶,可那壶中的烈酒却无法淡去他内心的忧意。
“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就在陈书扬喝下一口酒的时候,同样的一声叹从门边传了过来,头系黄绸巾的王孚一进屋,便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闻着那酒香,忍不住感叹道。
“这至少得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吧!”
“城东东坡楼后院起出来的,搁着以往,你我兄弟,这种上等女儿红,可是连忙想也未曾想过啊”
两人不过就是一穷书生罢了不,应该说过去陈书扬不过就是一穷书生,至于王孚,那也是破落的大户。
“是啊”
喝一口酒,王孚笑道。
“怕,这也就是咱们造反的唯一好处了”
可不,若是说这造反有什么好处,恐怕就是造反的时候,想要什么便抢什么,当然虽说在这太平军中有着财入圣库的规矩,可实际上,多少总有那么些许私扣,就像这美酒便是其中的便利。
“可惜啊,这好处,咱们享不长了”
陈书扬的话声未落,门外就有通传声打断了他的话声,来的是林丞相派来的传令兵,因为太平天国的将领许多不识字的关系,所以尽管其设有典官,但实际上军令下达仍然大都依赖传令兵,而这些传令兵大都又是各级官长的亲信,因而在大多数时候,对下传令时,大都是一副趾高气扬之色,就像眼前这位,在传命时更是全未将陈书扬这个“外人”放在眼里,操着一口广东话的他,神情更是傲慢至极。
“陈师帅,林丞相所率大军已过黄州”
实际上林丞相早在昨天就已经过了黄州,现在过的不过是其尾后。
“不知林丞相对我等可有吩咐?”
尽管早已死心,但是陈书扬依然是怀揣着那么一丝希望,希望他们还记得这黄州城里还有一位天国的师帅。
“回陈师帅,林丞相早有吩咐,你是翼王五千岁麾下之将,丞相于师帅不敢有任何吩咐”
看似恭维的一句话,实际上却透露出了一个信息,你的死活我不问,你是死是活,同样也与我无关,至于其它,一切全由翼王吩咐。
让陈书扬的脸上顿时露出心恼之色,可他却并没有显出任何情绪来,而是恭敬的送出传令兵,待到那鼻子差点仰上天去的传令兵离开后,刚一回到屋内,勃然大怒的他猛的将桌上的酒壶一摔,怒声喝道。
“这些个广东佬实在是欺人太甚”
看着同样面带不愤之色的王孚沉声说道。
“你看,这些个广东佬,又有几人拿你我当成人,我等虽说明着是太平军,可于他们的眼里,咱们就是外人,连拿咱们当炮灰使,都懒得安抚一声”
“茂林兄,那以老兄之见,咱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就带着弟兄们在这里当炮灰吗?”
“炮灰!”
刘健哼了一声大声嚷嚷道。
“当个鸟炮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老子带着弟兄们上山当山大王去,王老弟,这江北可是你的地盘,到时候,你可得多照应些!”
“就是,当初投太平军的时候,以为能混个开国元勋当当,你瞧瞧,就他们这眼界,那姓洪的当真以为自己能成洪武爷了,就这肚量,又岂是成大事的主”
虽说李元吉只是码头棒夫出身,可却也是常听着说书先生言道着大明英烈传起家,自然也知道那洪武爷靠的是什么夺的天下,就广东佬那排外的心思,在他看来自然成不了大事。
瞧着眼前的这愤愤不平的三人,陈书扬沉吟片刻说道。
“这上山落草,不过只是最后的不得已的选择,弟兄们追随你我,无非也就是为了谋个出身,我等可不能辜负了大家伙”
陈书扬说话的时候,显得极为谨慎,王孚这边没问题,李元吉也就是个粗汉,他最担心的是刘健,这位可是天地会会党,王孚投夺太平军是为了出身,李元吉是为了口吃食,他刘健可是为了反清。
“不知大家可知道向荣麾下的张国梁,听说他也曾是天地会头目”
“陈老兄,你就明说吧,是不是想要投靠满清”
不等陈书扬把话说完,刘健便哼了一声说道,
“几位老兄,你们别怪,小弟虽说没读过什么书,可却也知道,汉是汉,满是满,这汉人的江山就不能由他满人做主,更何况那满人还骑在咱们头上拉屎,这弟兄一场,诸位要去投满清,当兄弟的也不拦着大伙,可小弟要把队伍拉走,还请各位兄长切莫拦阻”
刘健的一声冷言把所有的话都挑了出来,顿时让这屋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就在这气氛越发尴尬的时候,只听王孚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哟,瞧你,老弟,瞧你这脾气,陈老哥也就是一说,你也就是一听,看看,都是自家兄弟,动什么火不是,再说,你我自家兄弟,还能欺你不成,这人各有志的道理,陈老兄又不是不知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孚的话声方落,陈书扬立即在一旁说道。
“就是,老弟,这人各有志,绝不强求,若是将来要受招安,那也绝不强求老弟”
这边被两位老兄这么一安抚,刘健心里纵是有百般的不满,也只得暂且放下了,只是呒喃说道。
“多谢几位老兄理解,小弟当年在会里是烧过香,发过毒誓的,与满清誓不两立,这官府自然是投不得不知陈老兄现在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