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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行间道,疾趋燕都,不贪攻城掠地,糜费时日!”
差不多半年多前,在得知粤匪北伐,又于贼营得到得到这些密报,作为皇帝的咸丰只觉得有如晴天霹雳:这不是如一把尖刀,直插京都吗?
也就是从那时起,奕詝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日夜同军机大臣们商量着精心调兵遣将,试图阻截以粤匪。
可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几个月前那北伐军轻松地通过了临淮关,下凤阳,攻怀远,占蒙城,进入河南府,克归德,直逼京都。北伐军想从刘家口渡过黄河,自山东直扑北京。清军奉旨,大军封河,烧毁渡船,严防死守。北伐军转而西进,一路之上,如入无人之境。
随后那粤匪越黄河、入山西,犯直隶,就是京师戒严,京师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内侍狂奔飞报捷——贼逆直扑天津。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作为皇上的奕詝反倒是长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想到:毕竟鼠目寸光!如果他们直取京师,后果将不堪设想。京师真是绝处逢生啊!
虽说局势不靖,但是他却知道大清国有救了!
虽说后来不好的消息接踵而至。什么太平军在独流镇诱敌深入,大败胜保军和德勒克色楞军,副都统佟鉴、天津知县谢子澄被斩首,太平军夺获了神威炮千余门,军械堆积如山丘。
但对于咸丰来说,他反倒不再像先前那般惶恐不安,在看来,只要贼逆不如那李自成一般,直逼京城,他便不可像那崇祯一般,成为大清国的亡国之君,虽说他几次下旨训斥僧林格沁、胜保以及其它文武官员,但是他心里知道,大清国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接连下旨山西、山东、黑龙江、吉林、辽宁、陕西调兵勤王,在奕詝看来,现在只要挡住逆贼的锐气,只待勤王大军一到,其必可灰飞烟灭。
就在奕詝以为这局势稳固之时,可谁曾想,南边却传来了一个噩耗——粤匪再派援军北伐!这一路北伐的粤匪行动之快,甚至快过林李二贼,其于襄阳出湖入,克河南,平陕州,入山西,有如林李二贼一般,一路之上,如入无人之境。
至于那匆忙于静海南下阻敌的胜保,完全是疲于奔命,就在奕詝犹豫着如何处置胜保的时候,那边噩耗专来了——粤匪出山西,直扑京师,兵临京都门户的保定城下!
奕詝能不大为愤怒?
但接下来却胜保递来的呈奏折让咸丰长松了一口气,贼逆从晋州向东,直扑天津,意往静海与林李二贼会合。而奏折里又言道,粤匪特意布以疑兵自晋州往北,以图朝廷分兵。待与静海林李会合后,再图谋京城。
胜保的折子似乎很有道理,那贼逆一路之兵多不过四五万人,扣以新附,能战者不外万五千人,可若是两师合一,那却是近十万人的大军,到时候,谁能挡下这股贼逆?
也正因如此,军机处的一班军机们商议来商议去,倒是认同了胜保奏折的分析,奕詝自然也就松下了一口气,对于那路“疑兵”倒是不觉有异,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保定南北多处告急,官军更是溃不成军。粤匪于短短五天之内,便连下两城进抵张登集,兵临保定城下!
就在朝廷紧张不已的时候,那边却又得奏报,粤匪绕城而过直往北上,这反倒是坐实了这只是一支疑兵,若非如此,其又岂会绕城而过。
可待到粤匪夺下涿州城之后,一路前锋甚至打到房山之后,咸丰听着奏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圈椅上,那瘦削减脸上全无一丝血色。
“这,这可怎么是好!”
恰在这时宫女送上一杯热茶,奕詝连看都不看上一眼,怒气冲冲地挥起一脚,将宫女踢翻在地。只听见一声惨叫,接着便是“啪”的一声,那价值数两的莲纹青花瓷杯说被他摔得粉碎。
意识到贼逆已经兵临城下的奕詝想着自己居然中计,那心中更是怒火难平,冲着叩头谢罪的宫女厉声喊道。
“杀!拖出去杀了!”
内侍听着旨意,连忙将宫女拖出去了,被吓傻的宫女嘴上流着血,没有任何反抗。
下令杀了一个宫女的奕詝更是大声吼喊道:
把那些个临阵脱逃的,统统杀了!
总管太监黄承恩知道事情紧急,此时不是杀人的时候,连忙轻声提醒道。
“皇上,现在京师人心浮动,正是安抚人心之时,况且先前不是说这只是一路疑兵,还是先听听军机们都怎么说!”
被黄承恩这般一动,奕詝这会才想起来,这是一路疑兵,于是他便坐了下来,喝口清心茶,喘一口气。他闭目养神只一会儿功夫,十万火急的军报就送到了。看着跪伏在地的内侍,瞧着其浑身颤抖,脸变得煞白,知道又是一道不好的消息。
“说,又是有什么消息……”
内侍紧张地看着军报,紧张的低声说道:
“贼逆进军神速,过房山后,又下丰台大营,距离京城仅数十里,万分危急!”
“啊!”
“啪”的一声,奕詝将手中刚刚端起的的龙纹福寿茶杯,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丰台大营的主将是谁,杀了!”
噌地一下,奕詝站了起来,刚想吩咐什么,又吞了回去。
此时他像一只笼中的困兽,来回地在那里走着,最后一下子爆发出来:数千禁军呢?几万的官兵呢?吃俸禄的将军大帅呢?怎么都是一群草鸡废物!
朝廷无将,八旗无人啊!
难道,他奕詝就像那崇祯一样,要当这大清国的亡国之君吗?
而接下来那军情紧急,求救的军报更是不断的飞送御案。
瞧着那一道道十万火急的军情,奕詝只感到一阵心力交瘁,一边往外走,一边有气无力地轻声说:
“养心殿,召群臣议事!”
在上朝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此时的京城却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谣言传布,尤其是在内城,那平素提着鸟笼子的主,这会无不是紧张兮兮的四处打探着消息。
“唉,听说了吗?长毛打到房山了!”
在内城的茶馆里头,虽说与往常一样,好些系着腰牌今天却不值更的旗老爷们,要上一壶茶水,在那里说道着各自探得的消息,这些人能于这京师戒严之时,
“什么房山,我听说都打到丰台了!”
“还打到丰台!你是这那一年的老黄历了!”
他那话顿时若得旁边不乐意起来,立即有人插话说道。
“丰台大营说都给长毛打下来了!”
“哈?丰台大营给打下来了?”
“可不是,我老婆的三姨的二舅妈的四表侄儿就在丰台大营那边当差,可是好不容易才捡了一条命!”
“哎哟,我的妈啊,这丰台大营都陷了,那离咱们可不远了……”
瞧着那些喝着茶聊着天下事的“爷”们,李子铭总算是又涨了一回见识,难不上次粤匪临城时,他们也是这般模样?像现这样喝着茶聊着天儿?至于什么杀贼之事,似乎全与他们无关。
这就是所谓的朝廷养了几百年的八旗兵?
都他么的给养成一群猪了!
他在心底暗自嘀咕一声,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盘着他的算盘,似乎这些事儿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对于在内城做买卖的汉人来说,他们平素只会热情的招呼着“这位爷”、“那位爷”,把这些个“爷”们伺候好了便成,至于其它,也就只是奉上一双耳朵,谁知道万一那句话说错了,到时候无端若出祸事了,往轻了到步兵衙门得脱一层皮,往重了,那没准会落个家破人亡。
盘下这茶馆的时候,那茶馆的掌柜可是千叮嘱万嘱付,告诉他,千万不能乱说话,这是百多年来多少于内城做买卖的生意人用命换来的经验。
几十年前就该反了!
瞧着这么一群被当成猪似的用汉人的血汗养着的旗人,李子铭暗自哼了声,可那双耳朵听到的事情,却还是让他为之惊讶不已。
这粤匪的动作委实也太快了!
原本他以为这股粤匪会先静海与另一股粤匪会合后,再图谋京师,可却未曾想到,其居然直捣京师了。
“不是说,这是支疑兵吗?”
想着早先那些位“爷”们的话语,他暗自疑惑道,若是说与此开茶馆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恐怕就是各种消息会不断的通过这些“爷”们的口头传出来,压根就不需要去刻意收集,这些人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于何处当差,能得到什么消息似的,每每总得刚一得知消息时,就于人前显摆着。
“疑兵?嘿……”
那边显然有人和李子铭一样问了一句,立即引得旁人的冷嘲。
“那疑兵不过就是用了哄哄宫里头的那位爷的话,若不然那位爷恼起来,不知多少人得给砍脑袋,你小子还真当成真了,现在可好,这下子粤匪打了过来,看这一个个爷们,怎么收拾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