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抱起她,没理院中的混乱,径直朝寝屋走去。

……

日渐西斜。

几束暖阳落在门槛,玄衣墨袍的少年抱臂倚在门边。

游廊尽头,拐杖点地声传来。

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边走边焦急道:“娇娇儿怎么还没醒?大夫不是说没有大碍吗?你也是,明知娇娇儿身子弱,还逼她晨起读书,连饭都不给她吃,这不是虐待她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祖母觉得一味的疼宠,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懂什么?我们南家的女儿,自然要千娇万宠!”

萧弈弯起薄唇,“那么,为什么要让她和程家联姻?”

老夫人默了下来。

程家是蜀中权贵,程老爷稳稳坐着蜀郡太守的高位。

当初花了大力气搭上程家,甚至和他们联姻,一是为了给娇娇儿找一门荣耀的好婚事,二是为了稳固南家的地位。

数百年来南家积攒了富可敌国的钱财,不是没有人眼红觊觎的。

偏偏他们家出不了高官,官场上无人相护怎么得了?

萧弈冷漠而一针见血:“祖母当真以为,程家愿意庇护南家?南宝衣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纨绔,当真能入程家的眼?焉知觊觎南家财富的,就不是程家本身?”

老夫人沉声:“与程家联姻,确实是下下之策。可是不联姻,我们又能如何?”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唯有自己强大,才能立于人世。”

老夫人冷笑,“你说得轻巧,几百年了,我们南家连个秀才都出不了。自家男儿不争气,不让女孩儿与官家联姻,又能如何?”

她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望向萧弈。

少年眸如点漆,姿容凛贵。

沉吟良久,她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

萧弈意味深长:“拿万贯家财和蜀郡人脉,为我砸一条锦绣大道,赌南家一场盛世荣华,如何?”

老夫人死死盯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养子。

十八岁的少年,玄衣墨袍,貌美贵气高大挺拔,一双眼透着洞悉人世的清明,周身气度内敛深沉,宛如藏在匣中的宝剑。

可是当他出鞘的刹那,必将锋芒毕露,名动天下!

老人沧桑的眼眸,渐渐明亮。

……

老夫人走后,萧弈踏进寝屋。

帐中,南宝衣已经醒了。

她坐起来,拿了天青色团花引枕垫在腰后,小声道:“你和祖母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哦!”

“大人谈话,小孩子家家的偷听什么?”

萧弈接过侍女递来的糖燕窝,用金边白玉汤匙舀起一勺,吹温凉了送到她唇边。

南宝衣张嘴吃掉,丹凤眼亮晶晶的,“二哥哥,我是支持你的,你站的越高,就越能庇护我们家!”

“就不怕我忘恩负义?”萧弈又舀起一勺糖燕窝,却是自个儿吃了,“太甜了,怎么喜欢这种甜食?”

“用全府命运,赌一场万世荣华,有何不可?”南宝衣见他还要吃,急忙抱住他的手臂,“你快别吃啦,那是余味给我熬的!”

“叫哥哥。”

“二哥哥!”

小姑娘嗓音又甜又糯,抢食吃的模样像是娇憨可爱的幼兽,萧弈忍不住弯了弯唇,“别闹,我喂你。”

南宝衣乖乖吃着糖燕窝,好奇道:“对了,我爹现在怎么样了?他究竟选了哪一边儿?”

“在祠堂罚跪。”

南宝衣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父亲还是选了府里?

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二哥哥,我爹爹虽然经常脑子拎不清,但心地还是不错的,你说是不是?”

萧弈没说话,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燕窝汁。

他没告诉南宝衣,南广那个老混账,留在府里的条件是要老夫人拿出三千两白银贴补他的外室。

他再没见过比南广更不像东西的人了。

长那么大岁数,一把年纪都喂了狗。

眼前的小姑娘天真无邪,叽叽喳喳地讲小时候南广是怎么宠她的,聒噪得像只小雀鸟。

却不知道,她的父亲早已不再如当年。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罢了,念在她曾为他火中取栗的份上,就多给她一点关爱,把她当成半个女儿吧!

南宝衣不悦,“二哥哥,你别总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迷信。”

“不迷信也不能摸,我又不是小狗……”

萧弈见她颇有精神,道:“休息好了?”

“差不多了,干嘛?”

“起床读书。”

南宝衣惊悚:“二哥哥,我今儿可是晕过去了,活生生晕过去了!”

“不是休息得差不多了吗?”

“那也不成!哎呀,我晕了,又晕了……”

小姑娘做戏似的倒在被子里,小手还似模似样地搭在额角,只是那双眼睛却做贼似的扑闪,时不时悄悄回眸瞄他。

萧弈俯身而来。

他一只手撑在榻上,一只手搭在她的细腰上,嗓音低哑:“真不想读书?”

好好说着话,指尖却悄无声息地探进女孩儿的襦裙。

指尖勾了勾细腰上的肌肤,细腻绵嫩,宛如上等的羊脂白玉。

“哈哈哈哈哈!”南宝衣忍不住娇笑起来,赶鸭子似的窜出床帐,“我读书,这就去读书!哈哈哈哈哈!”

她的二哥哥实在太可怕啦!

二十天时间。

南宝衣在萧弈的亲自教导下,完成了一场魔鬼式训练。

花朝节前夕,南宝珠带着绣娘来给她送府里裁制的新衣。

她看见南宝衣合上书卷,沉静地坐在妆镜台前。

夕阳跃过窗棂,她的淡粉襦裙轻曳如流水,因为没怎么出门,原就白皙的肌肤更加白如凝脂,简单坐在那里,却有种明珠生晕的光华。

她知道她的小妹妹生得美貌好看,却没料到读了书之后的小妹妹,气度能如此雍容高华,就像是那些官家闺秀。

她忍不住绽开笑容,“娇娇!”

南宝衣回眸,连忙亲亲热热地迎上去,“珠珠!”

“瘦了一圈儿呢……”南宝珠拉着她的手,有点儿心疼,“娇娇,读书那么辛苦,你要爱惜自己呀!”

南宝衣讪讪。

非是她瘦了,而是南宝珠又圆润了一圈儿,估摸着二伯母都在犯愁。

“对了,府里新裁制了几身衣裳,你快看看喜不喜欢。”南宝珠拽了南宝衣进内室,“这四身是蜀锦的,这四身是皎月丝湘绣的,颜色都很鲜嫩!你都试试看!明天花朝盛会,娇娇定然要艳压群芳!”

南宝衣稀罕:“其他也就罢了,这一身裙子,真是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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