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游廊时,好巧不巧,在拐角处撞上了程德语和南胭。

程德语神情不悦:“我明明再三叮嘱你,要你带南宝衣一起赴宴,你为什么不听?”

南胭咬着唇瓣,眼睛里都是恨。

她今夜能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她娘亲新丧的缘故,程叶柔根本不许她出门,更别说参加宴会,说是别人会骂南府家教不好,非要她在府里守孝。

她是偷偷翻墙,拼了命才跑出来赴宴的。

她的那点首饰全被柳怜儿卷走了,今夜的玉手镯、金项圈、宝石发簪,还是叫丫鬟拿碎银子,去典当铺里借来戴的。

可是,就因为她没有喊南宝衣参加宴会,程德语就跟她置气……

他的未婚妻,明明是她南胭啊!

她梨花带雨:“程哥哥,我三请五请,可南宝衣就是不肯来。她说你表里不一,是个没有本事的伪君子,不配邀请她参加夜宴。我好话说尽,磨破了嘴皮子,她依旧不肯来……程哥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程德语失望极了。

他特意叮嘱南胭,一定要带南宝衣赴宴。

数日未见,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想念那个浑身铜臭的姑娘。

他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今天薛都督设宴,宴请的全是锦官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待会儿你别给我丢脸,听见没有?”

南胭乖巧点头。

程德语吩咐道:“你去女眷那边,记住千万别得罪薛家大小姐,要多捧着她,与她搞好关系。”

“程哥哥放心,我一定与她成为好姐妹。”

南胭走后,程德语转过拐角——

看见了南宝衣。

他皱起眉头,这个少女,好似有些眼熟……

南宝衣勾唇讥笑。

从前她是程德语未婚妻的时候,不见他用所表示,如今他们退了婚,他却上赶着献殷勤,还叮嘱南胭带她赴宴,也不嫌寒碜。

她态度冷淡,连礼都懒得行,直接错身而过。

“站住。”

程德语出声。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仔细盯着她的眉眼,“你是谁?”

杨柳代替回答道:“我家小姐是玉楼春的老板,寒烟凉。”

“寒烟凉?”程德语冷笑,“我与寒烟凉打过交道,也曾隔着屏风,略微窥见过她的影子。她身段高挑丰满,绝不是你这种扁扁的样子。你是谁?!”

南宝衣:“……”

什么叫扁扁的样子?!

她哪里扁扁的了?!

就算她敌不过寒烟凉窈窕妩媚,也不至于被评价为扁扁的呀!

更何况她才刚十三岁,她还要长的!

好气啊!

她沉声:“好狗不挡路,滚开。”

程德语眉头一锁。

这个声音是——

不待他细想,一名仆役飞快奔过来,恭敬道:“程公子,男眷那边在谈论诗词歌赋,大家推崇你做的辞赋最好,请您过去做赋一首。”

程德语深深凝了一眼南宝衣,才随那仆役离开。

月色浸水,霜满长天。

南宝衣轻轻抚了抚胸口,没等她松口气,一件本黑色大氅兜头罩了下来。

“唔……”

她慌了,正要伸手拨开,却被连人扛起。

杨柳正要拔剑去追,十苦面无表情地拦住她:“姑娘想活,还是想死?”

萧弈扛着南宝衣,沉着脸踏进临水抱厦。

他把南宝衣丢在软榻上,盯着她薄如蝉翼的上襦,眉心狠狠跳了几下。

他正在都督府转悠,突然就看见这丫头千娇百媚的出现了。

穿得不成体统也就罢了,锁骨上那是什么玩意儿?

红唇印,谁的?!

南宝衣努力地掀开大氅,抬头就对上了萧弈阴沉的脸。

他的表情那么可怕,像是要吃小孩儿!

她讪讪地举起小手:“二,二哥哥,是我呀,你的好妹妹,娇娇……”

萧弈轻笑一声,忽然俯身将她摁在榻上。

他用指尖轻轻勾勒出红唇印记,“谁吻的?”

南宝衣老实回答:“我自己画的。”

萧弈沉声:“我不信。”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某个野男人,先是吻了南娇娇的唇,沾上口脂之后,又故意吻她的锁骨。

他刻意留下这个红唇标记,就是为了向他萧弈宣战,宣告对南娇娇的占有权!

野男人心机叵测,攻心计用得倒是老辣!

南娇娇推开他,“真的是我自己画的!你不带我参加夜宴,我只好求助寒烟凉,正好她能搞到请帖,因此我才假借她的名义参加。她最喜欢在肌肤上画图案,我画个红唇,也是为了模仿她。”

萧弈将信将疑。

南宝衣想了想,拿出口脂,捋起衣袖,在自己手臂上又画了一个。

她歪头打量:“看,是不是很像?”

萧弈面无表情。

虽然很像,但也不能排除他设想的那种可能。

也或许南娇娇是想脚踏两只船,因此在他面前,为那个野男人百般遮掩……

南宝衣见他还是不大肯信,于是往自己唇上补了点口脂,拉起他的手,认真吻了吻他的手背。

她正色道:“二哥哥你看,吻出来的印记,和画上去的全然不同的对不对?这下子,你总肯信我了吧?”

萧弈挑了挑眉。

他盯着手背上的红痕,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这吻痕,犹如樱桃似的自然漂亮……

和画上去的,确实不同。

他不动声色,淡淡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穿成这样。这种衣裳,在我面前穿穿也就罢了,怎么能穿出去?”

南宝衣耐心解释:“可这就是寒烟凉的穿衣风格呀!更何况我戴着面纱,别人不知道是我的。”

解释完,她忽然愣了愣。

不对呀,她干嘛要跟权臣大人解释这些?

而且什么叫,“这种衣裳,在我面前穿穿也就罢了”?

没等她细细琢磨,萧弈问道:“你来做什么?”

南宝衣一拍脑袋:“险些把正事忘了!”

她将饮马桥的事情和盘托出,言语间十分骄傲:“如今我也是能帮二哥哥的人了,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啦!”

萧弈看着她得瑟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

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这次是你侥幸,不许再有下次。”

他是舍不得南娇娇犯险的。

“下次,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南宝衣欢喜,“二哥哥,夜宴这场硬仗,我要陪着你打!”

萧弈注视着她,眼里若有星辰。

片刻,他温柔而低沉地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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