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广说着话,眉梢眼角充斥着喜悦。

以前,锦官城那些杂碎都看不起他,甚至还给他乱取绰号。

可是如今,就连当朝太子都恭敬地称他一声“伯父”,那些杂碎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楚怀南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忍不住噙起笑容,他道:“用晚膳的话,怕是要叨扰贵府。”

“不叨扰,不叨扰!萧弈登门才叫叨扰,太子登门,那叫蓬荜生辉!”南广高兴坏了,“走,我先领殿下去花园转转,我在那里养了一群斗鸡,我带你斗鸡。若是咱爷俩喝酒,若是喝高了,殿下干脆就歇在我们府里,人多,高兴嘛!”

楚怀南笑吟吟跟着他往花园走。

他试探道:“小郡主和萧弈,自幼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想来感情一定很好。”

“小时候也不算好……”

南广倒豆子似的,把南宝衣和萧弈的事儿一股脑交代了个干净。

楚怀南道:“伯父似乎很不喜欢萧弈。伯父是害怕他吗?”

南广脸色微变。

他朝四周看了眼,确认萧弈不在,才嚷嚷道:“我怕他?!我可是他三叔,我怎么可能怕他?!我就是厌恶他专横擅断,小气冷漠又睚眦必报。我怕他?简直是笑话!”

楚怀南温声:“也是,伯父正当壮年,又是他的长辈,自然不应该怕他。说起来,孤真羡慕萧弈,能迎娶小郡主为妻,还能拥有伯父这么豁达开明、胸有千秋的岳丈。如果孤是你的女婿,定然搜罗天下斗鸡,都送给伯父逗乐。”

豁达开明,胸有千秋。

这般夸赞,南广活了半辈子也没听过。

他高兴的快要飞起来,红着脸道:“殿下真是,好好的说什么大实话,怪叫人害臊的。”

“伯父气度通透儒雅,想必是读过书的人。”楚怀南温声细语,“萧弈也算权倾朝野,就不打算给伯父安排一官半职吗?哪怕只是不入品的闲差,说出去也是官家人,体面。”

这话,真是说到南广的痛点上去了。

他摇头喟叹:“太子殿下,我跟你说实话吧,萧弈他真不是个东西,在我家吃住多年,不报恩也就罢了,还要迎娶我的掌上明珠!官职之事,我刚到盛京城不久,就曾恳求过他,可他却置之不理。你来评评理,他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楚怀南同情:“如此看来,当真是很不孝顺。”

两人行至花园。

忽起寒风,积雪从枝头簌簌滚落。

楚怀南摘下斗篷,细致地披在南广的肩头:“起风了,伯父注意别染上风寒。”

南广感动得红了眼圈。

好人啊!

原来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好人!

“说起官职,”楚怀南认真,“孤手上倒是有个闲差,可以推荐伯父前去任职。官衙在太府寺,平日里点个卯也就成了,无需做太多事,每月还能领取朝廷俸禄,逢年过节时甚至还能拿到朝廷的贴补。”

南广眼前一亮。

竟然有这种好事?

他起了兴致:“太子殿下,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啊。”

“举手之劳罢了。”楚怀南笑容和煦,“如果伯父是孤的岳丈,太府寺的闲差算什么,孤甚至愿意为伯父封侯。”

封侯……

南广眼睛发绿。

他记得,萧弈在和夜郎国的战争中大获全胜之后,也才勉强被朝廷封了个侯位,没想到,他也能有封侯的那天!

他搓了搓双手,望向楚怀南含笑的侧颜,忽然之间领悟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这是看上了娇娇。

他不禁心思荡漾。

比起萧弈那个高冷凉薄又吓人的家伙,太子多好啊。

平易近人,气度温润,还总是一口一个“伯父”地唤他。

连官位都给他准备好了,他上哪里去找这样好的女婿?

说句大不敬的,将来皇帝百年之后,继承皇位的就是太子,那个时候,他南帽帽就是国丈,他的娇娇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啊!

他女儿要当皇后了!

南广想象着南宝衣穿上凤袍、戴上凤冠的模样,恨不能立刻跪倒在地,口呼娘娘千岁!

楚怀南把他的狂喜,尽数收入眼底。

他明知故问:“伯父在想什么?”

南广回过神,擦了把嘴角的哈喇子,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在担心,那萧弈欺负娇娇。如果是殿下迎娶娇娇就好了,殿下仁德,定然不会欺负娇娇。”

“那是自然。”楚怀南微笑,“孤若能迎娶小郡主,定然用心爱她,定然保南府满门富贵荣华。”

彼此说话间,悄然确定了盟友关系。

南广早没了斗鸡的心思,意味深长道:“再过几日,就是娇娇她祖母的六十大寿,娇娇平日里一向很听她祖母的话……殿下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楚怀南轻笑:“自然。”

南伯父的意思是,借着六十大寿,向南老夫人献好。

搞定了南老夫人,就等同搞定了小郡主。

……

另一边。

靖王府。

姜岁寒坐在檐下,一边嗑瓜子儿一边赏雪。

院门被重重推开。

他抬眸,萧弈冷若冰霜地跨进门槛。

男人大约受了刺激,在这寒冬时节直接褪去大氅,拿了兵器百宝架上的陌刀,在雪地里挥舞操练,神情极尽阴郁。

他吐掉瓜子壳儿,好笑问道:“哟,谁惹我们萧家哥哥生气啦?”

萧弈白衣猎猎,九尺陌刀锋利地斩开雪幕。

他玉白发带在寒风中翻飞,冷眼回眸,沉声:“她说,要重新考虑与我的婚事。”

姜岁寒一怔。

他抖了抖袍裾上的瓜子壳,好奇:“还是因为你上回搬出南府的事?我以为,你俩已经和好如初了。”

萧弈冷着脸。

他在雪中的身形翻飞如残影,陌刀迎面带来的劲风,比冬天的寒意更加冷厉摄人。

姜岁寒托腮。

他磕着瓜子儿,懒懒吐槽:“要我说,你也是。你皇兄被诛,你心情不好,实话跟她说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去歌楼消遣?还偏偏去了榴花夫人的歌坊。

“我听人说,南小五和榴花夫人在宫中打过架,摆明了有过节,你这不是故意和南小五作对吗?再说了,你去就去,干嘛还要点个美人,在那里弹琴助兴——”